莫干山:非典型江南志|一个家族与莫干山的百年守望|褚人言专访

莫干山:非典型江南志|一个家族与莫干山的百年守望|褚人言专访

莫干山美术馆 日韩男星 2025-08-01 18:01:36 18



秋风拂过莫干山,簌簌叶响如低语,裸心堡前的红枫,呢喃着跨越一个世纪的约定。这株由褚家少年亲手栽下的枫树,如今已亭亭如盖。它的根系深扎在这片土地,犹如家族绵延的记忆,在岁月里沉淀得愈发醇厚与清晰——那是关于莫干山人文血脉恒久不变的守护与爱。


从百步岭远望炮台山梅滕更别墅


二十世纪初的某个清晨,台州少年踏上了莫干山的石阶。大约1910年夏光景,褚庆仁在莫干山上遇见了梅滕更医生——作为苏格兰传教士医师,梅滕更受英国基督会派遣,为中国现代医学奉献了整整45年光阴。那时的褚庆仁一定不会想到,冥冥之中的缘分和信任让他被梅医生雇为莫干山1号第三任房屋看管人,而彼时的自己也将成为这座名山变迁的见证者。

梅滕更签名照

梅滕更与妻子南丁格尔


作为梅滕更医生的看屋人,他每日拂晓即起,细心拂拭别墅的每一寸木栏,修建每一处花园草坪。英国医生与中国看屋人之间,渐渐生长出一种超越阶层的友谊。当梅医生返回英伦时,留下的不仅是住址,还有一顶梅夫人亲手编织的毛线帽——这顶帽子成为褚家代代相传的信物,象征着东西方文明在最朴素的层面相遇相知。


褚庆仁在莫干山


褚家客厅墙上早已泛黄的照片里,那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后来成为在莫干山的守屋人。“长者先,幼者后”的用餐礼仪,“克己复礼”的待人接物。这些源自《论语》教导子女的训诫,经过与西方文明的交融,在褚家形成了某种独特的气质。当褚家后人师从“世界礼仪皇后”Miss Dally时,惊觉九十高龄的老师竟会专程赴曲阜祭孔——文明的高处总是相通的,就像莫干山的云雾终将融汇成溪。


褚庆仁所植梧桐树


在“莫干山纪——肖全镜头下的江浙沪叙事”中,摄影师肖全的镜头前,当代的褚家后人手持那张老照片。背景里梅滕更夫妇的肖像若隐若现,三个时空在此奇妙叠印。令人不禁追忆那些曾在风云变幻年代隐居于此的别墅主们:看似避世隐居,实则暗中联络救国,在松涛间构筑着救亡图存的网络。莫干山的隐逸文化从来不是逃避,而是“独善其身”后的“兼济天下”。褚家世代守护山林的身影,与志士仁人共同勾勒出一幅精神谱系——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最珍贵的灵魂。


褚庆仁与长子褚定浩在绿荫旅馆合影


站在裸心堡远眺,莫干山的民国别墅群与现代建筑相映成趣,历史与当下在此和谐共生。褚家的百年往事,恰如一条隐秘的脉络,串联起这座名山从避暑疗养胜地、抗战风云据点,到今日文旅地标的沧桑巨变。斑驳的老照片里那些清澈的目光仿佛在诉说:真正的传承不在于复刻旧时模样或表象,而在于延续血脉中那份永恒的“善良与正念”。就像山间那岁岁红艳的枫树,新叶总在老枝上萌发,热烈而绚烂。


褚庆仁夫妇与三个儿子在褚家小屋合影


莫干山的晨雾中,隐约可见采茶人躬身劳作的剪影。这些身影与百年前的看屋人、栽枫树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他们或许从未想过成为历史的注脚,却用最朴实的生命轨迹,编织出这座山最动人的纹理。当一代又一代人在莫干山续写着当下之时,那些关于礼仪、责任与坚守的故事,正以新的语言继续讲述着对莫干山的热爱、传承、守护与兑现。




采访:莫干山美术馆 × 褚人言





艺术家肖全与受访者褚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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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人言 
资深礼仪培训师,十年礼仪和美学教育行业经验,曾师从世界礼仪皇后Miss Dally,国际City&Guides认证高级服务咨询师,ACI注册国际高级形体顾问。为政府,企事业单位及不同行业提供职业素养提升服务。曾祖父是第一代守山人,是莫干山原梅滕根别墅(现建为裸心堡)看屋人,曾祖父在这份职业上数十年如一日,重于信誉、忠于职守,和梅博士之间创造了一段中外民间友谊的佳话。


1. 您的曾祖父是莫干山原梅滕更别墅(现裸心堡)的看屋人,这段历史在家族中是如何被记录和讲述的?梅博士与曾祖父之间的友谊故事中,最让您触动的是什么?


研:曾祖父出身微寒,幼年丧父,少年时从台州来杭州和莫干山打工。后受聘给梅滕更别墅看管房屋和山林。


曾祖父工作勤劳,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且为人诚实善良谦和,深得梅滕更信赖。在多年的交往中结下深厚情谊。当梅先生返回英国时还留下英国住处地址,叮嘱有事常联系,梅夫人赠送给曾祖母一顶毛线帽以示留念。


每每提及往事,曾祖父母总要告诫子孙:做人要诚实守信,善良谦和,做事要认真负责恪尽职守。跨越种族、身份阶层,只要真诚以礼相待,都能为人所尊重。


2. 您提到曾祖母虽为农妇却深明大义,送子参军。莫干山在抗战时期曾是避难地与抗战据点,家族的经历是否与这座山的历史命运紧密相连?能否分享具体的故事?


研:卢沟桥事变抗日烽火燃遍中华大地。1939年初春,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到浙江视察工作,在西天目山演讲做抗日动员,宣传党的精神,争取国民党中间力量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莫干山140号,中共浙西特委积极贯彻中共中央精神,对广大人民群众和来莫干山避难各界人群作抗战宣传动员。群情激愤,同仇敌忾,曾祖母将在临安读初中的次子褚定候投笔从戎,奔赴抗日前线,后与日寇在湖南保卫决战中牺牲于浏阳河畔。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曾祖母将褚定候抚恤金捐献给国家抗美援朝购买武器,並先后将三子和四子送去参军保家卫国。有国才有家,舍小家保大家,曾祖母虽没什么文化,但岳母刺字、尽忠报国的烙印深深刻在骨子里。


3. 您父亲儿时栽下的红枫如今仍在裸心堡附近,这棵树对家族而言象征着什么?在您看来,莫干山的自然景观(如竹林、枫树)如何承载了家族的记忆?


研:红枫象征着一种坚韧不拔,一份与山共生的坚守信念。


4.  您的家族强调“克己复礼”的家风,这种精神是否受到莫干山早期中西交融文化(如传教士、外籍别墅主人)的影响?礼仪在您家族中是如何被定义和践行的?


研:克己复礼是中国儒家思想的核心理念,传统文化的根植在血脉中,又因早期接触西方文化,思想中有较开明的部分。


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一些日常的礼仪就被要求践行在生活中,比如餐桌文化:长者先,幼者后,长幼有序。吃饭时要端着碗,保持用餐的仪态;在待人接物上要先人后己,克己复礼等等。


褚庆仁后人家族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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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您曾师从世界礼仪皇后Miss Dally,又深耕礼仪教育。莫干山曾是中国近代外交与文化的交汇地,您如何将莫干山“中西合璧”的历史文化融入现代职业素养教育?是否尝试过以这座山为案例,讲述礼仪背后的在地性?


研:我很自豪自己是莫干山人的后代,我想自己会选择从事礼仪教育既是巧合,也是命运的安排。西方礼仪和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礼”的认知有共通的部分,就像我的老师Miss Dally,在90岁高龄来到中国,也会去曲阜祭拜孔子。运用在现代职业素养教育中,礼仪是一种基于尊重的规则,一种助力我们对场合和他人,把握分寸适度的边界,我想这是中西方文化所兼容的。


6. 您怎么看待和理解家族世代坚守“忠于职守”“奉献青春”的信念与莫干山“避世却不避责”的隐逸文化之间的共通之处?


研:隐逸文化是“独善其身”的实践,但“善其身”并非终点。莫干山近代别墅主人黄郛等人,表面避居山林,实则暗中联络志士救国,恰是“独善”向“兼济”的动态转化,与家族奉献形成精神接力。


正所谓“奉献者以热血浇灌大地,隐逸者以静默守望星空。“忠于职守”如同炬火照亮现实之路,避世不避责如同烛光为文明护住灵魂的灯芯,二者在责任的穹顶之下,终以不同维度编织同一张名为‘天下’的图腾。或许它能让我们在喧嚣时代,既敬重那些坚守岗位的平凡英雄,也读懂山林深处未曾熄灭的赤子之心。


7. 此次您带着祖辈的三代同堂旧照参与肖全的拍摄,可否谈谈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当您手持照片站在镜头前时,最想通过影像传递怎样的情感?


研:照片上的父亲不到十岁,被我的爷爷从天津送回莫干山陪伴年迈的曾祖父母,在莫干山祖屋前留下了这张影像。年幼的父亲遵从父辈的嘱托,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孝顺照顾长辈的责任,在山中常住并扎根下来。


事实上我没有见过曾祖辈,甚至对祖辈的印象也并不深刻,关于家族的记忆都是从父辈的描述来的,但从父亲的描述中仍能强烈地感受到祖辈的家风已深深根植在我们的血脉中。被肖全老师镜头定格的瞬间完成了一个神奇的时空链接,更巧合的是背景上相框里面的是梅滕根先生和夫人的照片。我觉得自己可以给祖辈一个告慰,我正以自己的方式在完成一种家风的传承和践行,在未来的生活中也会不断勉励自己“知行合一”。


8肖全的镜头以捕捉“时代气质”著称,您认为这次拍摄是否延续了您家族“老照片”中沉淀的某种精神?新旧影像对比下,您对“传承”是否有新的感悟?


研:肖全老师镜头里,家族新影像与老照片遥相呼应。老照片沉淀的是对莫干山的热爱、家族世代坚守的质朴,在新拍摄里得以延续。新旧影像对比,传承不只是复刻过去,是让老故事里的精神,在当下以新的影像、新的生活姿态延续,像莫干山的山水与人文,一脉相承又常看常新,让家族与山的情感,跨时代生长 。


9. 莫干山从民国别墅群到现代文旅地标的变迁中,您家族的故事像一块“活化石”。您希望通过这些影像,为莫干山留下怎样的历史注脚?


研:祖辈是莫干山民国到现代变迁的亲历者,这些影像是留下莫干山历史里的人文温度。让后人知道,在历史更迭背后,有普通人的生活轨迹,他们参与过、见证过,传承的不只是建筑风貌,更是莫干山延续的烟火气与精神脉络,在历史注脚里,有岁月沉淀下的人情与坚守。


10. 您曾说“所有善良与正念都应被传承”。对于莫干山的年轻一代(如原住民后代、新移民),您最希望他们从这座山的历史中继承什么?


研:希望我们新的一代能在坚持和传承中守正创新,老一辈莫干山人的正直善良,淳朴务实,对莫干山的热爱和默默的守护精神是我们需要一直传承下去的。



梅滕更后人与看门人来到裸心堡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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