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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 推荐
她已经出版了10本小说、3本散文。
可是她自己却说:她自己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
她的散文获了很多奖,可她却说写散文不过是为了赚钱求学罢了。
张怡微,上海青年作家,从最初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中拿到一等奖到如今成为台湾时报、联合报文学奖作家,张怡微自己也从复旦大学的学士成长为台湾政治大学的博士。期间著有《你所不知道的夜晚》、《哀眠》、《因为梦见你离开》等十本小说, 《都是遗风在醉人》、《我自己的陌生人》等三本散文集。
柏栩栩:你十七岁的时候成名作:新概念作文比赛一等奖《我和吉瑞》这篇文章还记得吗?
张怡微:很幼稚的一个东西。
柏栩栩:我们可以来先看一段。
《我和吉瑞》
我突然觉得很伤感,多西有吉瑞付诸一生的怀念,吉瑞有我夜间朦胧的思念,可可有贝兹风中摇曳的泪水。我呢?不知从何而来的我呢?日后有谁会为我多伤感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我觉得很绝望,很失落,很不甘心。
柏栩栩:现在如果回头看看自己获奖的这个处女作,你怎么来评价?除了“幼稚”以外……
张怡微:我再也写不出这种东西了。就是过往再幼稚、再青涩,再怎么样难以面对;但你必须承认的一件事情,就是你回不去了。
柏栩栩:之后你又拿了很多的奖,比如说香港青年文学奖、台湾时报文学奖等等。但是同时又被人“酸”称为“文学奖作家”。其实我最早不知道,这个词好像不是褒义词,那你介意别人这么称呼你吗?
张怡微:我不介意啊,这也是我的一部分嘛……但是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到台湾之后,因为台湾跟我们文学环境太不一样。
台湾的发表平台很少,可是文学奖非常多,而且很多文学奖都是历史非常悠久的,可能有三四十年。早期一大批作家都是从文学奖出来的,包括我的老师吴念真,他也说过他就拿了一个文学奖20万,然后他结婚了,他岳父同意他结婚。可是它慢慢现在也开始产生了变化,它有了一些争议。因为它没有起到特别强的、培养文学作家的成果,它相反培养了一批怪胎。他们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开始比赛,因为它奖金丰厚。我是歪打正着,我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件事,但它后来确实成为了我第一、第二年的学费。
我也很感激时代给我这种机会,就是像天上掉下馅饼一样。它可以让我推掉很多我不愿意写的东西,我是感激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因为别人对它有想法,我就否认它,不会。
柏栩栩:你是一个上海姑娘,又在台湾生活了蛮多年了,你对台湾、上海这两个地方是怎么看的?
张怡微:上海是家,台湾更像是研究室。台湾相对来讲是一个可以做做梦的地方,上海恰恰是一个没有梦可以做的地方。
我曾经看过一个小说,它就说梦是不可靠的,放在银行里也不会有利息。我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上海。
柏栩栩:但是大家都很忙碌啊,大家不是都在为了自己的追求、梦想,每天在奋斗着吗?
张怡微:那不是梦想,那是阶段性的目标。我要有房子、我要有车,那不算是梦。
柏栩栩:为什么你会觉得台湾是可以做梦的地方?
张怡微:我觉得当作家就是一个梦啊,当作家难道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我没有一确切的标准说,有一天比如说我把房贷还清了,这个房子是我的了。当作家没有这种事的,像这种艺术性行业其实在台湾的生存空间稍微大一点点。
柏栩栩:就比在上海要好很多……
张怡微:其实这种好也是感受性的,其实你内心心灵强大,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有很多朋友开门见山就跟我说:“我是个作家、我是个诗人”哪怕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个人,查也查不到……
柏栩栩:在台湾会有人见面跟你说“我是一个诗人”?
张怡微:对,没错。如果在上海的话,就会觉得怪怪的。
柏栩栩:听说你在本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曾经在招聘会被追着要退回你的简历?有这件事吗?
张怡微:有啊,有啊。因为我那一年毕业是金融危机,我是复旦哲学系的,他们就会说我们不招哲学系的人,也没有什么恶意的……
柏栩栩:就是不想要你。
张怡微:我的职业运不是特别好。
柏栩栩:所以没准写作就是命中注定、最适合你的一份职业。
张怡微:对,我相信这个是命。
柏栩栩:你怎么来评价韩寒、郭敬明?几乎应该算是跟你同一代的作家?
张怡微:我觉得这也是命吧,命运选择他们去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角色……
柏栩栩: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写作、在文学水平上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命运选择了他们吗?
张怡微:嗯,我觉得他们扮演了适合他们的角色,而且时代也给他机会。他们最令人羡慕的地方在于他们也发挥了自己的潜能,发挥了自己的能量。有很多人确实是有很多能量,他没有办法发挥出来的,他甚至没有办法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柏栩栩:除了写作,你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
张怡微:几乎没有。
柏栩栩:几乎没有?每天的业余时间几乎都放在写作上?
张怡微:对。
柏栩栩:张怡微是你的真名吗?
张怡微:对,哈哈。
柏栩栩:但听起来好像琼瑶小说里面人物的名字。
张怡微:我妈当时看了个小说,就是《心有千千结》。好像是一个小护士,在一个富贵人家家里面当护士的,后来就嫁给了……
柏栩栩:嫁入豪门。
张怡微:哎对对,嫁入豪门。现在反正也来不及了,也不可能。
柏栩栩:所以你妈其实从小希望我自己的女儿也能有一天……
张怡微:妈妈那个年代的女性,做的就是琼瑶的梦;现在的女孩子做韩剧的梦,就是一样的。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原以为,台北是我人生里的一鳞半爪,而我对台北来说就连一鳞半爪都不是。记得来辛写过,“所谓人的成长,其实是不段发现个人独特的经历原来都只是人类普遍经验的一部分。”那这本书就是一丁点的“不断发现”。
柏栩栩:你写青春小说、散文,再加上你现在人在台湾。大家都会说你很有文艺范儿,你对这个标签怎么看?
张怡微:我觉得广义上我是文艺的呀,就是从一个比较大的范畴上来讲,我肯定是一个文艺青年。但是这个词现在也不是什么好词。
柏栩栩:不是好词吗?为什么被人称为文艺作家或文艺青年不好呢?
张怡微:因为它象征着一种腔调,是一种厌世的、颓废的,不那么积极向上的东西。
柏栩栩:你是吗?
张怡微:有一点。
柏栩栩:哪一部分?
张怡微:可能比较自我,或者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只想做自己的事情之类的
《细民盛宴》
日渐成长,我却发现,《新华字典》里查不到的事越来越多,而人生许多东西都没有答案,无解就是最好的注解,心宽的人才比较容易得到幸福。
柏栩栩:你现在写的小说应该叫做市井小说?
张怡微:世情小说。
柏栩栩:世情小说,应该怎么来归纳总结这类作品?
张怡微:世情小说在中国文学上是有一个很长的脉络的,然后我做的这部分具体来讲的话……因为我是工人新村长大的,我父母都是工人。我们工人新村成长起来的小孩,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审美、当然有自己人情世故的一些了解。包括说我们看待我们周围的那些人是怎么成长起来的、他们是怎么老去的?他们有什么为难的东西或者说很痛苦的东西、不是滋味的东西;我喜欢那些东西,所以我就写我最熟悉的那部分人。
柏栩栩:你觉得这个题材会是大家喜欢看的,属于畅销书类型吗?
张怡微:当然不是。
柏栩栩:当然不是为什么要写呢?
张怡微:我写作并不是为了要成为(畅销书作者),我现在落笔就说我这本书要畅销啊,事实上我自己喜欢看的东西跟我现在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最熟悉,我也相对比较喜欢的部分。我对人也蛮有兴趣的。
柏栩栩:那你觉得可以通过他们的人生故事表达出什么?作为作者来讲要告诉大家什么?
张怡微:我觉得这就是我看到的上海。那个上海不是一个洋房的、里弄的、旗袍的、背头的,就是那种电影里的上海我也是看来的,我觉得那个上海我非常不熟悉。我知道跟我这样一样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也非常多。写作本质上是一个经验的转换、经验的分享,我把我的经验分享给对这部分经验有共鸣的人,哪怕是很小部分的人,我也觉得挺高兴的。
《都是遗风在醉人》
有时想想,这便是台湾的好。半小时能见山,半小时能亲海。山海以外,还有角角落落,笼罩于趣灵的传说中,曲曲折折间,又别有城市所无法保留的旧时风味。
柏栩栩:你是小说写得好,散文也拿了奖。但是你自己说别人夸你小说写得好,你开心。夸你散文写得好你就不开心,为什么?
张怡微:这个是说说的,这都是自己的“小孩”,你当然会有偏心的。我当时写散文很偶然,上海的写作者其实写作资源都不多的,因为成长背景很相似。写散文大量消耗素材嘛,当然就很节省、很经济的在做这件事。那我后来到了台湾念书之后,我没有钱,写散文都是为了赚钱,没想到这个东西有很多人看。我的散文确实是比我的小说卖得好很多,但是我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件事情,因为它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养活了我、养活了我的学业。
柏栩栩:你好像特别不避讳把你自己的写作和养家糊口联系在一起,你不觉得把写作、作家这么高大上的一种工作加了这么多铜臭味不太合适吗?
张怡微:我没有养家糊口,我只养我本人。就没有那么悲壮。其实养本人也挺贵的。因为我要读书嘛,我有高昂的学费,我也没有别的经济来源,我父母也没有在这方面给我支持。我很尊重他们,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我当然要负担我选择的风险,跟我承担这部分的东西。我只会写作,那我就靠这个东西。
柏栩栩:你最近在写的新书是什么?
张怡微:最近有好几本新书,一部分是我的家族实验那个计划。简而言之就是想写上海人,一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最后以血缘关系的方式生活在一起,那当然肯定有很多秘密的关系,有些因缘际会;比如说单亲家庭或者失独或者说无后,就是一些不是滋味的,也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的一些团圆的故事。
我这个书在台湾出的时候,台湾有个作家叫骆以军,帮我写了个序。我觉得题目非常好,他说那么大的离散那么小的团圆。
柏栩栩:你曾经在写作当中,遇到过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张怡微:穷吧。
柏栩栩:就是穷会妨碍你写作吗?
张怡微:会,因为我就要写很多我不想写的东西呀。
柏栩栩:比如说像什么是你不想写的东西,而能够挣钱的东西。
张怡微:我写过很多商业稿,也写过一些比方旅行的什么东西。因为我其实本质上是非常无聊,也不喜欢玩的人;其实并不像大家想象当中,写这些东西挺高兴的,吃吃喝喝玩玩。我觉得这些东西对我都是很大的精神负担。但是现在好很多了,现在我可以有一些取舍。
柏栩栩:但其实现在作家如果坐的好真的是很挣钱的;比如我们都熟知的排行榜前三名,郭敬明、韩寒、郑渊洁,你不觉得你也能成为像他们三个那样的畅销书作家吗?
张怡微:不觉得,这不可能的。
柏栩栩:你觉得不可能,为什么这么讲?
张怡微:因为我们做的其实是不一样的事情。但是并不是说我要有意跟他们区别开来,因为本质上文学是非常边缘的,它不是一个生产性的,不是一个投资回报率非常高的职业。
柏栩栩:还是说你作品的内容不太容易被大众接受,而只是一小部分群体?
张怡微:我觉得连一小部分都算不上吧?但我不太考虑这件事,我觉得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时代还是给了我很多恩惠,像我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还能活下来,我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
柏栩栩: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了,人人都可以在网上注册一个公众号,弄一个微博就可以写东西;可能每个人都是作家,但看书的人却越来越少,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张怡微:我不觉得这对传统阅读有多大冲击,就是真正喜欢看书的人还是会去看书的。我觉得文学本身就是非常非常小众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它是一个社会主流的价值,因为这个社会的秩序并不是由文学推动的。就像我在复旦哲学系念书,进去第一天老师就会说:你们不要问我哲学有什么用,哲学就是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它是一个诉诸人心灵的部分,它本来就不会是一个特别大众的,万众瞩目的一个东西。
柏栩栩:能不能给观众朋友们推荐三本你觉得非常好的书?
张怡微:我很推荐的一位台湾作家叫蒋晓云,她有一个写作系列叫《民国素人志》,有一套小说叫《百年好合》,我非常喜欢,很多人也知道。她写了很多大时代背景之下一些非常有生命力的女性,我非常喜欢。
另外一个是威廉特雷弗的《雨后》,他是一个非常会写小说的老头,可以说每一笔都是一个故事,他最新的一个小说叫《出轨》,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印象非常深,他说有一个女生在一个葬礼上说:“我也不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不爱丈夫。”这一句话里面有非常复杂的东西,我非常喜欢这种写作方式。
还有一本书是日本的一个作家叫井上靖,他有一个散文叫《记我的母亲》。我是看到这个书之后,才意识到我当作家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不孝。因为大部分作家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觉得我不跟家里拿钱或者说不给父母增添经济上的负担,我没有什么对不起父母的地方。事实上还是有,就是我选择这个职业,就是对于身边的人来讲要承担非常大的压力。我看这个随笔非常非常的震动。
结束语:为自己代言
张怡微:这是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会被淘汰,但是文学不会。它可能在一段时间内被一些新事物遮蔽,但它永远都在那里。所以如果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些热诚想要去了解它未知的部分的话,那么阅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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