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你敢不敢做一个浪子?

黄轩,你敢不敢做一个浪子?

每日人物 内地男星 2018-03-23 16:09:57 295


在33岁声名的第一次巅峰,黄轩,这个过去一直被从选择名单上划掉的名字,似乎也在抵近过爆消费自己的边缘。同时,来自各方的凝视、想象、人设期待,以及日渐保守化的时代氛围和粉丝文化,还能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和弹性成长为下一个梁朝伟吗?




文 | 安小庆

编辑  | 金匝



公约数

 


很难想象一个多次出现在第五代和第六代电影导演文艺片中的演员,能同时频繁地在杨幂、杨颖等人主演的流量偶像剧里饰演男主。

 

在近来愈发怪诞和变形的影视市场里,不同类型的作品早已在用人审美风格和选角导向上形成了壁垒分明、互不相闻的两块陆地。

 

但只有一个人成了例外。他是黄轩。

 

你几乎能在每一个类型的当代电影和电视剧导演的选角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他似乎拿到了两张完全不同的通关文书,能够同时通行于两块相隔遥远的大陆。其中一块大陆连着娄烨、许鞍华、陈凯歌、王小帅、曹保平、崔健等人的名字,另一块大陆则连着杨幂、杨颖、刘诗诗等烂片保证者的名字。

 

实际上,更准确来说,黄轩跨行无阻的轨道还不只以上两条。介于两者之间的正剧,如《红高粱》《芈月传》,以及大众电影《芳华》《非凡任务》中,黄轩被各方看见和重视的程度不断增加。


黄轩在《芈月传》里

 

在不同的鸿沟和壁垒之间,黄轩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大公约数,是当下演员和明星中的几乎不可能但事实上已经存在的“独一份儿”。

 

2014年,是讲述“黄轩故事”的一个分水岭。

 

每一个明星,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凡叙事和跌宕传奇。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及过去的故事,同样能作为商品和人设的一部分,与演技或者魅力一起对外销售。比如关于周星驰的“疯癫”与严肃,梁朝伟的自闭与戏妖,周迅的“少女”与天赋,郝蕾的桀骜与暴烈。

 

到2014年,属于黄轩的个人叙事终于形成了第一圈闭环。这一年,他因为《红高粱》《黄金时代》《推拿》的播出和上映,在不同的受众群体中被熟知。


而在这之前的出道7年里,演员黄轩的经历大体上可以称得上是“被嫌弃和被换角的轩子的一生”。那一系列著名的被“辜负”、被拒绝的叙事,如同被拉开的弓箭,在后来反弹的那一刻,让黄轩的故事有了剧烈的起伏。

 

刚刚过去的2017年,被不少人称为“黄轩年”。他主演的《芳华》和《妖猫传》几乎同时在年底上映,同时引发不止息的话题和讨论。在电影不景气的年代,人们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一个明星同时主演的几部大银幕作品同时上映了。

 

黄轩的“资源”好到令人惊讶。这个从兰州来北漂的外省青年,如何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从被各方屡次拒绝的境地转换到被这个圈子全面接纳的现在?

 

腾讯娱乐的采访里,《芳华》导演冯小刚说,选择黄轩出演男主是认为“他没有被过度消费”,“他没有让自己泛滥”,《妖猫传》导演陈凯歌则说,黄轩“是一个比较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也不参与太多应酬的演员,比较低调,令人着迷之处就在于他的神秘。”


《芳华》剧照

 

的确,在供给断裂的80后和90后演员群体中,黄轩确实是一个具有多方比较优势的演员。与年轻一点的四大流量小生、流量小花相比,他不仅有专业能力,还有敢于袒露的灵魂和毫不逊色的外表。与段奕宏、王千源、张译、秦昊这样的70后实力派相比,他又有年龄和一定的外貌优势去获得更多类型的角色。

 

观察家们在评论时有一个习惯,时常把现在的演员与过去的演员相比较。在黄轩的案例里,他经常被拿来与自己的偶像梁朝伟先生做比较。近年来,在贴吧、论坛、微博里,黄轩被视作“下一站梁朝伟”:“一张有文艺气质、可少年可沧桑的脸,纯中带欲。”

 

但现在的黄轩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没有被“过度消费”和“过度泛滥”的男演员。他几乎成为纯情、忠贞的“国民初恋”化身,并以一种罕见的包容度出现在各种流量女明星的玛丽苏电视剧中。

 

在他33岁声名的第一次巅峰,这个过去一直被从选择名单上划掉的名字,似乎也在抵近过爆消费自己的边缘。同时,来自各方的凝视、想象、人设期待,以及日渐保守化的时代氛围和粉丝文化,还能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和弹性成长为下一个梁朝伟吗?他之于不同创作群体和阵营的公约性,究竟是他充沛天赋和厚实积累所造就的罕见幸运,还是成为伟大演员路途上的致命诱惑和危险?这样的天赋和天性又能够带他走到多远?

 


“等等等等”


 

黄轩最近一次被说像梁朝伟,是在进组拍曹保平导演的新电影《她杀》后。他理了平头,留了胡子,在摄影师陈漫有意的把控和设计下,黄轩的眼神和嘴角笑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像《2046》和《色戒》时期的梁朝伟。

 

但粉丝们没有兴奋太久,就开始担心女主范冰冰会不会给黄轩和曹保平掉链子。在合作范冰冰之前,过去两年已经和杨幂、杨颖合作过现代剧的黄轩,就已经以一种“做慈善”的风格,成为给烂片女主“抬轿”的实力演员第一人。

 

不仅曹保平这样的好导演需要他,陈凯歌这样的大导演需要他,各种类型的电视剧都想着他。既有声色还有演技,请过来搭配负责流量的女主,怎么看都是一桩多赢的生意。

 

况且,这个演员不需要你付出等待,就像鲁豫所说,他“好像自己完成了成长,准备好了以后,才出现在你眼前,让你眼前一亮”。

 

不过,黄轩的自主完成期挺漫长的,严格来说,差不多跨越了10年时间,从他少年到青年。粗暴概括的话,大概可以叫做一个孤独少年不断被嫌弃的10年。

 

黄轩曾经在一个视频节目里直愣愣说过一句话:我天天都很孤独。有很多人从这里联想到了被称为“孤独影帝”的梁朝伟。

 

《花样年华》里,梁朝伟扮演的周慕云对着吴哥窟的一个石洞倾吐内心秘密。而高中毕业后考上广州舞蹈学校的黄轩,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对着宿舍门前的三棵树讲话。


《花样年华》剧照——梁朝伟扮演的周慕云对着石洞倾诉秘密。

 

和来自离异家庭的梁朝伟一样,黄轩也因为父母分开的原因,“没有安全感”。他在《鲁豫有约》里说,心里面给三棵树分配好了角色,一棵讲学习中遇到的问题,一棵讲情感上的,还有一棵讲友谊上的事。“就是当时太孤独了...这可能是有一些天性的东西。”

 

因为高中成绩太差,本想成为舞蹈演员来谋一条生路,但是临近毕业表演时,他受伤了,丧气地在床上养了半年。这期间看了很多影碟的他,觉得“做演员真好,希望自己活在那个戏里”。母亲以他太腼腆、放不开为由,劝他死心,他准备了一年,没考上中戏和北电,最终进了北京舞蹈学院的音乐剧系。

 

在回忆大学4年时,黄轩曾在个人博客写道:“美好校园时光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自己的憧憬和盼望被一次次的失望所取缔,直到现在充满着无奈与麻木。”

 

其中最著名的一次“失望”来自导演张艺谋。

 

大一时,黄轩为《满城尽带黄金甲》小王子一角试戏半年多,临近开拍时,剧组失联。一个月后,他才从报纸上看到了影片要开拍的消息。他打电话给副导演:“咱还拍吗?”对方告诉他大王子已经换了周杰伦来演,小王子年龄得从19岁改成14岁。黄轩因此不再被考虑。

 

事情还没完。电影上线的时候,首映礼导演到舞蹈学院挑伴舞,黄轩本不想去,但被对方劝说后,“就去了,在后面演宫里的太监,带着太监的帽子在后面做很多小丑一样的动作,给他们扮一个氛围”。

 

之后只要看到“黄金甲”3个字,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之后他又参加了“红楼梦中人”的选秀,这场闹哄哄的选秀,最终并没有和剧组选角挂钩,让他了解了圈子的“游戏规则”。


 

这种“规则”在他大学毕业后的3年里又多次出现。2009年,娄烨导演的《春风沉醉的夜晚》入围戛纳电影节。黄轩正想跟剧组请假,结果发现自己40分钟的戏量被剪到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

 

王小帅和娄烨都说,欠他一部戏。后来黄轩演了《推拿》。在柏林电影节上第一次看片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郭晓冬说,“这是你的电影”。黄轩惊讶于整条线竟然如此丰满,“导演开玩笑说,这次‘还’大发了。”

 

紧接着是薛晓路导演的《海洋天堂》。他在接受新浪娱乐采访时回忆,为那个角色准备了一个夏天,“也是到最后一轮了,突然他们就说我长得跟李连杰老师不太像,安排更合适的人了。最后《日照重庆》也是,第一个定的是我,到最后投资方要用他们的人,导演坚持用我,掐了好长时间,还是换掉了。那怎么办呢,那就这样吧。”

 

知道又被换掉的时候,黄轩正和《成都我爱你》剧组一起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当时就想,回到北京后又会是什么样?又是每天在自己小屋一待,见组跑组,等待坏消息的不期而至?”

 

回国在巴黎转机时,他索性不回去了,带着200多欧元现金,找了家青年旅舍,在巴黎逛了半个月。颓丧中,他好像看到自己“站在镜头前面,上面有人举着杆,下面有人托着板,在一个剧组的氛围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这么一个画面。”

 

10天之后,公司正好接到了导演张扬《无人驾驶》的剧本。他怕再受打击,就说:“不见了不见了,全明星阵容怎么可能有我呢?导演怎么可能用我?”

 

几天后,张扬跟他签约了。“说看了《地下的天空》,挺好的,签吧。”那是2010年,黄轩最沮丧的时候。他想起自己上学时曾经用过的一个网名——“等等等等?恩,等等等等!!!”

 


“你一直在我们的选择范围里”


 

让导演张扬没有啰嗦也没有试戏就签下黄轩的《地下的天空》,实际上是黄轩出道的第一部电影。2007年,大四的他在导演张弛的这部作品里饰演了一个贵阳老三线煤矿的少年。这种时代和边地“零余者”的形象,在贾樟柯和王小帅的作品中已经不少。

 

但22岁的黄轩还是在这部处女作中展现出了令人嫉妒的天赋和才华。他有一种匮乏带来的轻微驼背,骑着破单车游荡在灰色烂尾楼和颓败的厂矿区里,在外来妹的洗头房里寻得一点慰藉。


黄轩在他第一部出道电影《地下的天空》中骑单车的一幕。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作家郁达夫笔下的人物。他们通常有三个特点,一是贫穷,二是敏感,三是性苦闷。巧合的是,从黄轩饰演的第一个电影角色井生开始,他后来在《推拿》和《芳华》中的角色都有着类似的光谱。

 

在《地下的天空》里,黄轩第一次综合调动了过去生活经历中的情感资源。这个角色也跟当时的他一样孤独颓丧和处处受限。更重要的是,从这部电影里,他发现自己“演戏的时候,不紧张,这个职业是适合我的”。

 

但因拍摄时间过早,大多数人认识演员黄轩还要在这之后很多年。

 

2014年,院线电影《黄金时代》《推拿》《蓝色骨头》和电视剧《红高粱》先后播映。最初的讨论是从《黄金时代》结尾那个不知名男演员的银幕大特写所引发的。

 

很多人开始对黄轩的脸有记忆便始于这个大特写。在《黄金时代》里,大多数演员呈现出一种用力过猛的姿势,其中又以男女主的饰演者汤唯和冯绍峰最为节奏混乱以致人物失焦和脱靶。反而是戏份并不多的郝蕾和黄轩,以丁玲和骆宾基,给出了准确、清洁又富有况味的表演。

 

这场戏一条就过了。黄轩饰演的骆宾基,在萧红死后,走在港岛沦陷后的大街上,用零碎的纸币买了几颗糖,突然仓皇悲怆,用力嚼着嘴里的那颗糖,哭到面部肌肉牵引变形。

 

这是演员黄轩在大银幕的第一个高光时刻。这一场结尾的戏,让人想起《阿飞正传》末尾,梁朝伟叼着烟在阁楼里梳油头的一幕。


 

属于黄轩的黄金年代开始了。作为主角的《推拿》是其中绝对的华彩部分。

 

娄烨拿着《推拿》的剧本来找黄轩,说:“你身上有小马的气质。”“什么样的气质?”“享受孤独的气质。”演员段奕宏在一条视频里回忆,在看《推拿》前,完全不知道黄轩作为演员的存在。看完《推拿》后,对专业非常在意和骄傲的段奕宏连说两遍自己“惊着了”,他记起自己的毕业大戏也是演一个盲人,但《推拿》里的黄轩,“把握盲人的状态太老道了,这哥们儿真的是……好老道。”

 

在娄烨给出的充足角色空间里,黄轩扮演的盲人小马,身体是孤独压抑的,眼神是模糊失焦的,欲望是潮湿直接的。与南京这座城市的气味,娄烨电影的美学,毕飞宇的原著,形成了完美的互文。这样全面通感式的对性苦闷的描绘和对欲望的压抑叙事,较近是在电影《花样年华》和电视剧《雷雨》里,更远则能够连通到郁达夫的《沉沦》和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正好郁达夫也是黄轩喜爱的作家和想出演的角色之一。

 

影片人“何日君再来”在评价“小马”时写道:“第一次看这片的时候还不认识黄轩,但是我心里在想,这个男人只要被正确的导演用好,肯定会有前途的,在这部片子里,他演的是个盲人(眼睛使不上劲,纯粹靠气息),迷恋上了他大嫂,他的这种热烈的情欲感,死命的牵引着观众的视线。在这部片子里,其实床戏反而不那么多,由此可见,不是脱衣服脱多脱少的缘故,而是气质和气息的问题。”

 

包括娄烨在内不少人预测,这部属于黄轩的电影,极有可能带来一座影帝奖杯。但柏林电影节的最后一轮投票里,黄轩出局了。在电影节最后的酒会上,评委梁朝伟走过来告诉黄:“你一直在我们的选择范围里,一直到最后一轮。你很好,继续努力。”

 

被偶像表扬了之后的几个月,他都在不断回味。

 

这一年的黄轩,不仅在A类电影节评委的选择范围里,也大规模出现在受众群体更广泛的古装剧和正剧中。

 

这是他自主的选择。在接受新浪娱乐采访时他说:“我有几年一直在拍这种片子(文艺片),去电影节获这个奖获那个奖,然后国内谁都没看过,盗版碟都没有。我家人说,你每年在拍什么呢,我们怎么都没见过你,我当时才意识到,你本来就不出名,没有什么关注度,如果拍的片子又被别人看不到,那你在干什么。所以我才说,那我接下来要拍一些起码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演员还是要被别人看到,不然你的表演起码在一个公众视野里是没有地位的,没有意义的。”

 

于是在《红高粱》《芈月传》《翻译官》中,文艺片之外的受众增加让黄轩从演员成为大众明星。特别是2014年的《红高粱》,“一播20多天,加上它又收视很好,是从业以来提升影响力帮助最大的”。

 

这些以女性电视观众和网文受众为主要收视群体的女主剧,都设定了一个纯情、专一、忠诚的初恋男友和霸道总裁形象,黄轩正好赶上了这一波,成为其中有演技的那类男主。

 

作家王恺认为这时期的黄轩,“收敛了性的本能,散发着电视剧流行的塑料人体的味道,这是资本需要的男明星类型,让黄轩的知名度迅速扩展到电视剧收视群体中。”

 


浪费演技


 

黄轩的一处住所,卧室墙上贴着《花样年华》的海报。他一直视梁朝伟和丹尼尔·戴·路易斯为偶像。

 

若干年前,在《时尚先生》的访问里,黄轩表达了自己作为当代演员的困惑:“有时候我觉得很沮丧,对当下的年轻中国演员来说,可能表演本身已然不重要了……没人去问你对电影有多热爱,没人问你拍过多少电影,也没人问你去过多少电影节,对电影有什么样的态度和理解。只要你粉丝多就行,你就是主角了,仿佛在宣布,我们这个电影不靠剧本,不靠制作,就靠你了。这是让我觉得最现实最可悲的一个现象。”

 

当年还没有“爆红”的黄轩,因为这段话受到很多流量明星粉丝的攻击。几年后,当黄轩也开始频繁在这类古装剧和偶像剧中出现时,他的影剧迷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黄轩好好挑剧本可以是下一个梁朝伟,但《翻译官》这种片子真是在消费自己。”


《翻译官》剧照

 

也有人觉得参演并非黄轩能决定,他个人更多是被动的。但对演偶像剧是浪费演技、滥发货币和消费自己的看法,黄轩不认同。或许是那段屡屡被拒绝、没戏拍的“大饥荒”时期太过创伤,他认为多拍,让更多的人看到,是很重要的。

 

“只要是感兴趣的作品,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其实对于演员来说,这些都是锻炼。”在澎湃新闻的采访里,他说道,“商业价值一定是不能忽视的,如果有可能有商业价值,为什么不去做呢?而且它跟艺术,是不冲突的,如果再有类似于《推拿》这样的作品找到我,我一定会接。那如果暂时没有这样的机会,有商业的(作品)找到我,我觉得也特别好。说直白一点,如果你更有知名度一些,你的机会也会更多,选择面也会更大。”


不知几年后黄轩的想法是否会有改变,至少现阶段的他依旧对扩大受众抱有很大期待,但并未对创作团体的水平和对手戏演员的职业素养、互相激发有过高期待。

 

黄轩的偶像丹尼尔被称为好莱坞的“声望明星”,而不是“一线明星”。声望明星是神秘的,不被大量复制的。是原作和复制品的区别,巨星和明星的区别。

 

经常演完自己喜欢的电影就消失的丹尼尔,从地理上把自己与好莱坞隔绝开来,在爱尔兰一个郊县建立自己的家。

 

好莱坞评论家认为:“丹尼尔的好处之一就是你不容易看见他,所以你并不真正知道他是谁,或者也不用忍受天天在报纸中见到他。所以,他已经具备成为/饰演其他人的优势。”

 

但现在,黄轩已经成为“天天在报纸中”能见到的那种明星。陈凯歌曾评价他的“神秘”和冯小刚提及的“没被过度消费”正在成为过去。

 


“我都不敢干坏事儿了”

 


与明星黄轩的商业价值、曝光量、粉丝数量一起剧增的,还有来自各方的凝视、粉丝想象和人设期待。

 

在近日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黄轩明确表示:“特别不喜欢‘人设’这个词。”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都无法定义我,别人就给你定义成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我好紧张听到这个,我不敢做坏事,你知道吗?”

 

黄轩相信“人性极度复杂”,“演员只需要有角色,不需要有人设。”但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或许忽略了,在他决定出演更多作品、提高商业价值时,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演员,而成为了大众明星。

 

作为交换,明星可以被想象、被投射,被以消费者中意的方式建立人设。这是与“魔鬼”做生意,没有交易者能够例外。

 

在黄轩这里,他的人设是物化的“行走小狼狗”、纯情“忠犬”以及温柔阳光、爱喝茶爱书法的禁欲系老干部。

 

但这些单向度的想象都让黄轩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同样是在《南方周末》的采访里,他说:“我们现在就被弄得战战兢兢的,被人设所包围。我虽然是公众人物,要给大家一个好的引导和形象,但是也不能失了自我。真实比什么都可贵,还是得回到真实状态中。”

 

事实上,与很多粉丝设想中的“纯情”和“温柔”不同,黄轩从来不隐藏他对不安和危险状态的迷恋。

 

刚到广州的时候,他会因为被轻视而跟人打架。上舞蹈中专时,晚上经常一帮人出去吃烧烤,喝酒。毕业前有一天晚上很兴奋,和他对床的兄弟死活睡不着,“突然我看着操场上的国旗问他:你升过国旗吗?他说:从来没有!于是我们半夜在操场上把国旗降了,两个人自发来了一次升旗仪式,那时学校规定不让抽烟,我俩到校长室门口抽了一堆烟头,一个一个立在门口。”

 

作为演员,“你应该撕裂自己,过一些非正常人的生活。你在一个安全港里,艺术灵感和创作就会被大大减弱”。

 

但时代正变得越来越保守化和迷恋安全感。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在影视作品里看到浪荡不羁的坏小子和野心兼生机勃勃的女人了?又已经多久没有再见过像约翰尼·德普、基努·里维斯、文森特·卡索、张国荣这样的浪子了?银幕上和荧屏里的荷尔蒙几近枯竭,能够表达复杂人性和欲望的角色几乎消失。

 

没有一棵植物能够独活,没有一个板块不折射整个“场”和时代的气味、颜色、温度和镜像。在貌似最没有意识形态的娱乐和消费场里,全球保守化和分裂化的趋势同样能够在这里得到映现:中国网络上的年轻男人都变成了“狼狗奶狗忠狗”,年轻女人都成了“猪精”和信奉非粉即黑的原子化粉丝。非此即彼的、对事物和人性灰度毫无弹性的理解力和保守僵化的价值观,已经成为网络人群分裂和互相攻讦的根本动因。

 

在这样的氛围里,即使是最容易实现财务自由的明星,也很难真正发展全面自由的自我和创造真正具有艺术价值的角色和作品。

 

有影迷曾在微博对黄轩写道:你才不是老干部,我不喜欢别人叫你老干部。你明明是隐居在人间的浪子啊,内心不知道多不羁又多情。

 

即使是黄轩长期以来被颂扬的“少年感”,实际上也从来没有脱离他的色相和一直以来的“情欲感”而存在。他甚至还拿过健美先生比赛的优胜奖。

 

影评人宋雯婷曾评价:“黄轩的少年感,带着情欲的挑逗。今天,我们的社会有一种偏见。提起情欲总联想到下流,联想到脏。其实情欲是一种很原始的力量,狂暴与温柔并存。这一点在《推拿》被感受得最为充分。”


《推拿》剧照

 

黄轩也几乎没有掩饰过自己对肉体和欲望的看法。同样是在《时尚先生》的采访中,他说:“提到性,每个人都选择点到为止,但我从来就可以大胆地说:你没法拒绝它。”

 

因为“身体是表演的工具,是你的载体,是你的全部,所以我喜欢经常观察自己,自然的反应,不管好的,不好的,比如说邪恶的的念头,我就让它出来,没关系,我要看到它,接受它。我接受我的全部,只有这样才能发现自己有多么丰富,有多少可能性”。

 

伍尔夫说,伟大的灵魂雌雄同体。同样的,伟大的演员也需要雌雄同体。Ta需要能够同时对同性异性都具有吸引力和魅力,梁朝伟、梁家辉、周迅、张曼玉、郝蕾、天海佑希,都是如此。

 

黄轩具备这种伟大演员的潜力。

 

但在日渐保守化的时代氛围和粉丝文化的凝视下,黄轩还能能够获得足够的空间和环境弹性去成长为下一个梁朝伟吗?

 

哲学家宗萨蒋扬钦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可以是个坏男生或者坏女生,而同时是个佛教徒。同样的,或许你可以是个坏男人或者坏女人,而同时是个好演员。

 

黄轩,你敢不敢做一个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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