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EMBER 2023
深绿色大衣
黑色西服长裤
棕色Polo衫
棕色乐福鞋
Loro Piana
COVER STORY|封面故事
白色衬衫
Dior
一夜成名的故事,
费翔体验了不止一次,
因而明白名气还是适可而止才好。
远离过再回来,
他更懂得这份被时代选中的幸运值得珍惜。
棕色大衣
深蓝色Polo衫
白色长裤
深棕色乐福鞋
Loro piana
快乐是观众的,自由是自己的,人生何必争顶峰,人生何处不顶峰。
顶流与Kris
这个秋天,如果按照原计划,费翔应该在伦敦看舞台剧,在纽约看演出,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坐在台下,融入人群,悠然自乐。事实上,他出现在纽约时装周和东京国际电影节,以演员和明星的身份,面对闪光灯和欢呼声。那些订好的演出票,通通送给了朋友。
推翻计划的是乌尔善导演发来的一条消息:《封神》今年可以上映了。太好了,这是他等了三年的消息。他立刻回复:“需要我怎么配合宣传都可以,跑五百场路演都可以。”
棕色夹克
卡其色针织毛衣
米色长裤
Ports International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多说,人们在荧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惊喜地发现费翔不仅会唱歌,还是一位演员。早就认识他的人感慨:
时间好像并不公平,年龄给费翔带来的简直是魅力的加持。第一次知道他的年轻人也意识到,即使时代变了,过去的偶像也未必过时。”
再一次,费翔重回顶流。这是他人生至此经历的第三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认为不是费翔的顶流,而是电影《封神》的顶流。
很多人叫他“费翔老师”,也有一些人叫他“费大哥”,大多是台湾音乐界的老朋友;经纪团队的同事和曾经跟着他跑遍全国做演唱会的舞蹈演员们比较年轻,叫他“费叔”;国外的朋友叫他Kris,那是圣诞老人的小名,也是费翔的英文名,因为他出生在平安夜。
听起来是一个幸运的生日,不,其实是一个倒霉的生日。因为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总是两份变一份,他从小就吃这个亏。照理说,应该收到一份大礼,现实是,好像只有他这么想,送礼的人都不这么想。更惨的是,那天所有人都在忙着买礼物包礼物送礼物,到处跑,没人顾得上陪一个小男孩吹蜡烛吃蛋糕。
话说回来,就像别人对他有不同的称呼方式,他也有不止一种自我介绍的方式。在中国,只需一句“大家好,我是费翔”,在国外,他会向新认识的朋友说自己是一个音乐制作人。的确,那也是他的职业身份之一,他的很多张音乐专辑,都是自己担任制作人。
这个身份帮他过上了普通人的社交生活。他可以跟各国朋友聊一聊音乐和音乐市场,也有人向他说起对中国的种种好奇,然后大家一起谈论美食、球赛和最近的新闻。
一夜之间
从一开始,费翔想做的就是演员。
大学时期,他学的就是戏剧。在斯坦福大学,他从医学转到戏剧,然后,又去纽约Neighborhood Playhouse School of the Theater,一所小小的表演学校,教的是方法派,很多著名演员都是那里的学生。
学成后回到台北,刚好张艾嘉发动11位青年导演拍一部单元剧《十一个女人》,其中有一个盲人的角色,都知道不好演,一来二去,选定了21岁的费翔。
费翔去盲人院住了几个星期,从盲人们怎么刷牙、怎么倒一杯茶开始观察,渐渐熟悉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参与盲人们晚上的聊天,从而了解每个人是怎么失明的,以及生活在一个看不见的世界里是怎样的感受。
等到剧集播出,有人说他演得好,但更多的是赞他长得帅。
仿佛一夜之间,全台湾都认识了这个高大俊朗的混血男孩。
唱片公司立刻找过来了,当时他没有专业学过唱歌,不要紧,演而优则唱才是王道。就是从这里开始,费翔的职业路径转向了,不知不觉拐了一个大弯,歌手成了他日后最为人知晓的职业。
白色衬衫
黑色长裤
Dior
当时,在三家一流的唱片公司里,费翔选择了EMI百代,因为那里有金牌制作人谭健常。谭健常给歌手黄莺莺制作过一张叫《呢喃》的专辑,费翔特别喜欢,而且,谭健常作曲,他的妻子小轩作词,合作写得一手好歌,费翔看准了他们的才华,认定有他俩操刀,自己的专辑不会差到哪里去。后来,《故乡的云》就是这对夫妻写的。
然而,对当时的费翔来说,录专辑的过程相当痛苦。因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他不知道该怎么唱,谭建常在录音棚里现教,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好不容易把第一张专辑录下来了。一推出,主打歌《流连》直接上了新歌榜榜首,在台湾地区、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是冠军,专辑销量甚至超过了当时最火的邓丽君、刘文正,还拿到了那年的金唱片奖。
唱片公司趁热打铁,赶紧让他录下一张专辑。这时候,琼瑶也找来了,请他唱电影《问斜阳》的同名主题曲,又请他在电影《昨夜之灯》中出演男主角。一连三张专辑录完,1982年过去了。
成名来得太快,留给费翔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一点也没有,每天都被工作支配着,一片混乱。
暂停与告别
费翔的第二次成名,比第一次来得更加猛烈。1987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那个夜晚,不仅成为了他记忆中最完美的一夜,也在中国观众的集体记忆中留下了一个时代的剪影。
一个中美混血儿从台湾回到北京,陪妈妈看望四十年来分隔两岸未曾谋面的姥姥,这个故事加上满怀深情的《故乡的云》,还有一曲动感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让围炉过年的人们感受到,仿佛旧世界的门被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了。又一次,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名字——费翔。
经历过第一次成名,费翔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时刻生活在明星身份里,必须留出喘气的空间。后来的几十年,他认识了世界各地的同行。
发现其中快乐幸福的人不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光环之外,还有一份完整的生活。
尽管如此,热情的观众和市场仍然不遗余力地推着他走。1987年到1989年,他推出了5张新专辑,做了65场演唱会,去了12个城市。
就在巡演的路上,他感觉到,好像可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春晚上了,巡演也做了,国家也很支持自己,一切都特别好。可问题是,以后做什么呢?能够想象到的,无非是专辑一张又一张地出,巡演一轮又一轮地做。他觉得有点重复,也有点危险,如果不想办法拓展,路一定会越来越窄。
他把这种感受告诉了记者,还说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巡演结束之后去美国。他想试着去纽约演音乐剧,虽然完全不知道音乐剧的路该怎么走,可是他有这么一个梦想。
巡演的最后5场,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费翔看到台下有观众举着横幅“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对你的歌迷说再见”,他很感动,可是他知道,必须去学习,必须往前走。
gap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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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0月,费翔赶上了音乐剧《剧院魅影》中文版在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出。他看得有些激动,因为他曾经唱过其中的很多唱段。在美国百老汇的那些年,他为音乐剧作曲家韦伯的经典音乐剧演唱会担任主唱,唱得最多的就是《剧院魅影》,和莎拉·布莱曼一起唱过,也和《剧院魅影》的几位女主演唱过,唱过剧中“魅影”的唱段,也唱过另一个主角拉乌尔。2001年,在费翔的牵线下,韦伯把这台音乐剧演唱会带到了中国,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和上海大剧院首演,这是西方主流音乐剧第一次进入中国大陆。
说回1989年,巡演结束,年底费翔真的去了美国。到了纽约,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一位教歌剧演员的老师,调整自己的唱法。音乐剧经常一周演8场,掌握正确的发声方式,才能完成演出。
一年后,他过上了音乐剧演员的生活,白天排练,晚上演出,受欢迎的剧目还要去各地巡演。一个剧目演完一轮,会有一段时间休息。总体的感受嘛,就像在剧院上班。每天准时到剧场,排练是剧组共同创作的过程,彼此也越来越熟悉。演出成功了,人人都很开心。演出前,大家在后台聊天,演出中有二十分钟,费翔不在台上,去后台休息室,这时候另一位演员也在那儿休息,两人正好一起喝杯咖啡,天天如此。
在美国,他跟着不同的音乐剧巡演过四十多个城市,也去过其他国家。那是特别快乐的时光,像一家人一起去长途旅行。舞台上,有一些交流是观众看不到的,演员们相互刺激,让每一场演出都有活力和新鲜感,让观众每一天都看到首演那天一样的激情、一样的爆发力、一样的震撼力。
那几年,费翔演了各式各样的音乐剧,有百老汇的经典剧,也有实验剧、原创剧,尝试过小型的、先锋的甚至没有剧本的剧,就连全裸上台的都体验过。这一切都得益于,在纽约,他不是人人认识的大明星,想尝试什么可以尽情尝试,没有偶像包袱,可以偶尔没做好,甚至可以失败。
后来他发现,这是最好的磨练。
演得特别好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在这里;失败了,也可以复盘哪里犯了错,哪些需要调整,或者自己不适合这个方向,以后不要再做了。
那七年,像一段长达七年的gap year,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缓冲期。期间,有一些影视角色,经纪人问他想不想去试试,他说,影视就暂时不要了,因为我不想在美国出名。对于名气,他甚至都有一点不想要了,他想要一个自由空间。
打卡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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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有自我空间,费翔一直把名气留在华人范围里。
说到底,音乐剧还是一个小圈子,百老汇的大腕级演员在餐厅、超市也不太会被认出来。当然,在国外也会遇到华人。坐在伦敦地铁上,他有时候感觉到,坐在对面的几个华人一边瞄着自己一边在相互说悄悄话,胆子大一点的会过来说:对不起,请问您是费翔吗?
有一次,他走在街上,一个华人激动地跑过来,对他说:我刚才在公车上看到你在路边走,就下车跑回来了。这让他觉得亲切又开心。大部分时间,他仍然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去看电影,去超市买菜。
直到1997年,中国驻纽约领事馆打来电话:费老师,很抱歉打扰你,中央电视台在筹备一台对我们国家非常重要的晚会,将在香港回归的那天晚上,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我们希望你能回来演唱《故乡的云》。
他知道,对中国、对所有华人而言,香港回归都是一个巨大的历史事件。义不容辞,当然要回来。
那场演出结束,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上台和演员们一一握手,走到费翔面前,江主席说:你唱得真好。
那次回国,立即有人直接找到酒店来,请他回国演出,他们告诉他,国内还有很多观众想看费翔的演唱。他也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歌值得唱,比如《读你》《故乡的云》,经过了在美国的七八年,这些歌在观众的记忆中沉淀了,对他也变成了一种回忆,反而更懂得珍惜了。OK,不妨试试看。
再次走上国内的舞台,他立刻感受到了观众的热情。一走出来,观众的惊喜,对那些歌的回忆,都让人百感交集。他忽然发觉,自己在中国做艺人或许比在美国百老汇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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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老汇,费翔有经纪人,也有工会卡,是一个专业的音乐剧演员。可是,他很清楚,百老汇有他没他并无大碍。很多次考戏的时候,他在同一道走廊遇到了同年龄、同造型、能力也不相上下的几位演员,他们互相认识,也都合作过,现在来竞争同一个角色。一见面,“嗨,最近怎么样”“oh my god,那个剧我听说了,很烂”“来,说说那些恐怖故事”,然后一个一个进去面试,他去等待室里开开嗓子,下一个轮到自己了。有时候,他会拿到这个工作,有时候是他们拿到。其实,他知道他们中的哪一个演都可以,没有独一无二。
可是,在中国,费翔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是被需要的。有一些情怀和期待,只有他能够满足。
他也发现,离开中国7年之后,自己又可以做一个名人了,不用去躲避了。因为他缓过来了,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节奏,可以在名人身份里上班、下班。
之后的二十年,一上飞机回到中国,就是费翔的打卡上班。其实,从登上国航就开始了,空姐会过来请求合影或签名,有时候机长也会来。一下飞机,他就按照安排好的行程,全国到处去演出。想要休息的时候,就到国外去,飞机落地,又回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在明星的身份里,观众的开心给了他莫大的满足感。为此,他的足迹遍布全国,不只是大城市的大型演出,三线、四线城市都去过。他对经纪人说:
偏僻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我愿意去,让当地观众开心开心嘛,他们可能没想到,这辈子能看到费翔。”
延迟的退休
2018年,他觉得该休息了。唱了二十年,够了。重要的是,他希望自己每一次走上舞台,观众看到的是他们想看到的费翔,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想尽量给大家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印象。
过了2018年的春节,费翔准备开启退休模式了。所有时间都是自己的了,他要到处去旅游,去见想见的朋友,去看网球四大满贯——拿出两周的时间,把一项赛事从头看到尾都可以。愿望清单上的事情,终于可以一件一件安安心心地去实现了,比如“去南极”。
没想到,就在此时,乌尔善导演发来了一个剧本。一看,这么好的一个角色啊,不接会后悔。然而,他还是考虑了很久。如果要演,必须先确定自己不会毁了一部好电影,这个角色,自己能够做到甚至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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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衡量了自己的演技、体力和能够投入的时间,然后看剧中需要的技能,马术、击鼓,还有需要裸露上半身的戏份,塑身时间够不够,都跟导演一一沟通。乌尔善不仅向他保证“一定留出足够的训练时间”,而且规划得相当细致。比如击鼓那场戏,哪年哪月拍提前列在时间表上,几月开始练鼓、几月要练到什么程度全都清晰可见。这让费翔很有信心。如果导演和剧组没有如此完善的准备,他就得自己做这些,自己请老师学击鼓,去找马场练马术。
接了《封神》以后,他有意不再参加任何公开录像了,媒体采访和活动邀请也全部暂停,让观众淡忘他作为歌手的身份。微博不发视频了,自拍照也很少,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
希望观众看到的是殷寿(电影《封神》中费翔饰演的角色),不是费翔。
今年,费翔和《封神》剧组跑了一百七十多场路演。跑到四川的时候,他抽空去了当年和他天南海北一起演出的一个伴舞女孩的家里,另外一个伴舞女孩也特意从外地飞过来,四年多没有见面的几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火锅。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回想起来,很多年里,他的演唱会的曲目一直在调整,刚开始唱的全都是流行歌,从百老汇回来后开始加入音乐剧唱段,用中文唱过音乐剧《猫》中的《回忆》,慢慢地,《冬天里的一把火》越来越少唱了,年龄大了,不再是唱那首歌的心态了。
这都不要紧,歌已经留下了,有人听过,有人喜欢,有人还会再唱。
摄影 姜南
采访、撰文 Maggie
监制 陆桂雨
统筹、编辑 暖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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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发 李乐
制片 Branden Gao
制片助理 Giacomo Zhanh
视频 席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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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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