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每天读点故事 日韩女星 2017-10-25 20:00:09 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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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钱伤感情?

谈感情才伤钱呢!

1

钱宝宝后来回想起来,自己和任浚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尴尬至极了。

她已经在这个柜台前站了快二十分钟了,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天南地北的中文还有日文,好不热闹。这是东大附近最大的一家药妆店,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购物篮,再看一眼手机上的购物清单,忍不住叹了口气。

买是肯定要买的,只是这东西确实有些尴尬了,她在想是不是应该问买家多收些劳务费。

“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一个略微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畔,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钱宝宝抬眼一看,一个穿着白色工装服的男生站在自己的身侧,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此刻正微微颔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望向她。

钱宝宝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她知道男生目光中的玩味源自何处,视线一对上,她就在心里暗道不好。

瞄一眼男生挂在胸口的工牌,任浚,中文导购,看来是中国人无疑了。

真是糟糕,丢脸丢到国人面前了。

意识到任浚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钱宝宝索性脖子一伸,把手机界面直接伸到了他的眼前。

相册里,岛国某个著名的避孕套品牌赫然在目,任浚的眉毛微微一挑,果然……

他点点头,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径直伸出了手指,指了指钱宝宝的身后。

“买满五千日元可以免税。”任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揶揄,钱宝宝羞得脸都快抬不起来了,只说了一句谢谢,转过身就往篮子里稀里哗啦地扫货。

又买了些其他的药妆品牌,结账的时候,钱宝宝特意挑了个人少的窗口。

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钱宝宝感觉自己跟做贼也没什么两样了,但凡有人往她这边望上一眼,她就心虚得不行了。

等排到她,钱宝宝一抬头,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收银台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叫任浚的男生。

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视线从她身上转到购物篮,再从购物篮转回到她,随后面无表情地将篮子里的货品一件一件地取了出来。

任浚的动作不急不缓,从头到尾没有再看一眼面前的女生。钱宝宝捂着钱包,心却跳得飞快。

翻到避孕套时,任浚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钱宝宝。可以说是很社会了,五十多盒冈本,她是要拿来当饭吃吗?

任浚这样想着,又不禁多看了一眼面前头都快低到九十度的女生,咖啡色的中长发,垂在锁骨的位置,穿着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件姜黄色的粗针毛衣,脸上的妆也是淡淡的,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日系精致妆容不同,一看就是个学生样。

“护照。”任浚刷完了所有货品,出声道。

钱宝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在包里翻找了半天,掏出了一本护照。

递过去的时候,还有些羞赧,任浚顺手接过,不动声色地翻到个人信息那一页。

钱宝宝,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

果然是她。

这个笑有些莫名其妙,一直小心盯着他看的钱宝宝被他这一个笑搞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面前的男人本身就长得不赖,笑起来还有点像妻夫木聪年轻时候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的笑容里带着些玩味,钱宝宝简直要给他打满分了。

“谢谢。”快速刷完卡,钱宝宝提着袋子走了出去,在店门口,她长舒了一口气,点开沈天明的微信头像,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买好了,我来找你。”

大半小时后,钱宝宝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了东大化学系的男生寝室楼下。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过路的学生并不多,钱宝宝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揉了揉酸涩的膝盖。

等了大概五分钟,沈天明的身影终于出现,像是刚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滴,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视线搜寻到钱宝宝的身影,随即跑到了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说了让你先回寝室,我会过去找你的,这么晚了你还自己跑过来。”后面的话,其实是有几分担心在里面的,但钱宝宝没有听出来,她只是仰起头对着沈天明露出了微笑。

“没事的,这次又要麻烦你了。”钱宝宝说得诚恳,因为笑起来的关系,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上去乖巧得很。

接过钱宝宝手中的塑料袋,沈天明认命地说道:“你每天这么拼,真的不考虑买彩票吗?”

回应他的,是面前女生更为灿烂的甜笑,“我有买啊,每周一注,只不过都没有中罢了。”

没有天降五百万的命,自然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苦干致富啦。

钱宝宝的人生目标就是赚钱,沈天明丝毫不怀疑,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就是钱了。他是亲眼见过这个姑娘为了省几块钱打车费,大半夜从涉谷走到学校的。

钱宝宝缺钱吗?

不知道。

但她又做代购,又打各种零工,能把一块钱掰成两半用,想来是真的爱财如命了。

东大研究生院里,还流传着一句她的经典名言——“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这恐怕也是她拒绝众多追求者的原因之一了。

所以问题又来了,钱宝宝漂亮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因为但凡有正常审美的人都答得上来,钱宝宝的颜值绝对不赖。

钱宝宝是东大政治学专业研二的留学生,都说读政治学的女生长得也比较政治,钱宝宝是个例外。她的长相虽然不足以让人惊艳,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清丽可人,再加上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被称为系花候选人之一也无可厚非。

这样的女生按道理来说非常受欢迎,但在这件事上,钱宝宝又是一个例外,她几乎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很少能在学校里找到她的人,就算是聚餐这样稀疏平常的校园礼仪,她也是能避则避。

“真是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打工欸。”

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口头禅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她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明天你下了飞机,我朋友会在机场等你,你把东西给她就好了。”钱宝宝又叮嘱了一遍。

沈天明点点头,好奇问道:“这次客户要的是什么?眼药水还是化妆品?”说着已经把手探进塑料袋里,摸索了起来。

钱宝宝来不及阻止,就见他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个让她一晚上都坐立不安的包装盒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两人眼前,空气也随即安静了几秒。

“咳咳,”沈天明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尴尬笑道,“你生意做挺大哦。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妈妈桑?”

沈天明原本是想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话音刚落,一旁就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沈天明和钱宝宝惊愕转头,就看到一旁路灯下的拐角处,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

是钱宝宝在药妆店遇到的那个中文导购员。

“任浚。”沈天明认出来人,赶忙打了招呼。后者晃悠着走到两人面前,视线略过钱宝宝,直接落在沈天明手中的盒子上。

“今天晚上有查房,早点回来。”说完这句话,他又晃悠着走进了寝室楼。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我室友。”见钱宝宝一脸错愕,沈天明自觉解释。

钱宝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是你说的那个绩点接近全满的变态学霸?”

沈天明点头,毫不夸张,任浚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级现象。

东大的化学工程专业是出了名的变态,任浚当年是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考取的,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也一直在系内领跑,就连全日本最大的化学企业三菱化工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这对于很多留学生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任浚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他在校内是不是很受欢迎?”钱宝宝眼睛一眯,看着楼梯口笑得意味深长。

沈天明不自觉点头,“你是没见过那些学妹们中午抢着给他送便当的样子,还有学弟,也总是借口来找他问问题,大晚上还赖在我们寝室。啧啧,这家伙可以说是男女通吃了。”

……是吗?

钱宝宝漂亮的眼珠子一闪,有戏!

2

那天之后,任浚发现自己在校园里碰到那个“冈本”女孩的概率多了很多,在食堂吃早饭,她举着可乐跟自己say hi;在图书馆温书,她隔着一个书架笑出两个酒窝;在篮球场打球,她也会挤在一堆摇旗呐喊的拉拉队中间……

当任浚数不清是第几次在自己的专业课上看到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钱宝宝时,忍不住锁起了眉头。

这家伙明显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额头抵着课桌,眼睛都睁不大开。怎么着,现在都这么玩紧迫盯人吗?

课间休息时,任浚绕到后排,敲了敲钱宝宝面前的桌板,后者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一个激灵抬起头,正对上任浚探究又有些恼的眼神。

“我又睡着了啊……”钱宝宝本能地摸了摸嘴角,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你们化学专业的课也太难了,根本就不是人听的嘛……”

钱宝宝小声嘀咕着,任浚距离她不过一个身位,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挑了挑眉,压低了身子靠向她。

钱宝宝心中警铃大作,半仰着头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只能木愣愣地任由任浚在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停下,弯起了好看的唇线。

“你已经跟了我三天了,你总不至于对我一见钟情吧。”

任浚清冷的声音像一大盆冰水,从钱宝宝头顶兜头淋下。她有些懊恼,又急于为自己辩解,捉着桌檐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泛起了青筋。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你不是我喜欢的款啦哈哈。”钱宝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到任浚明显又黑了一度的脸色,终于知趣地闭了嘴。

任浚看看她,在看看他们四周明显多起来的探究目光,叹口气。

“小姐,如果你是怕我把你买冈本的事情说出去,你大可放心,我还没这么无聊。”

这丫头胆子这么小,面皮这么薄,买起冈本来倒是爽快。任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钱宝宝见他提起那晚的事,还是免不了面上一红,比方才更急地辩解道:“不是的,我是有其他事想找你江湖救急。”

钱宝宝并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想找任浚出卖色相。

换句话说,她就是觊觎他的美色。

钱宝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任浚揉着太阳穴消化了一下,得出了结论:这家伙想要让自己当模特,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奖金很丰厚欸,有十万日元!”钱宝宝从包里翻出一张类似宣传册的东西,在桌上摊了开来。

任浚瞄了一眼,是大学部策划的活动,奖金一栏已经被人用红圈圈重点标注了,还在一旁画了颗大大的爱心。任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生,这么幼稚的事,也就她做得出来了吧。

钱宝宝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一下,有些不甘愿地说道:“这样好了,奖金我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三七分?”任浚像是听到了有意思的话题,望向她的眼神中都透着笑意,“怎么不是我七你三?”

“那不行,这件事情上我不会让步的。”钱宝宝难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对上任浚的视线寸步不让。

“哦?”任浚倍感兴趣。

钱宝宝梗着脖子望了一会儿,见任浚还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撇撇嘴,然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咬牙道:“你四我六,不能更多了!”

这一来一回就损失了一万日元欸。钱宝宝痛心不已。

“明天下午下课以后,我来找你拍片。”她开始收拾东西,既然已经跟任浚表明了意图,那她也就不用继续玩这种紧迫盯人的无聊游戏了,这几天落下了不少生意,这会儿她得赶着把钱赚回来。

走到教室门口,钱宝宝还是不放心,又回转身对还站在原地的任浚说道:“你别想溜哦,这几天我已经把你的行程都摸清楚了,你逃不掉的。”

任浚注意到她脸上不情愿的样子,暗道好笑,忍不住生出了继续逗弄的兴趣。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搞错了?”任浚冲她挑了挑眉,“我好像从头到尾没有答应过要做你的模特哦。”

话音刚落,钱宝宝的表情就拉了下来,“你还是嫌钱少吗?”

钱宝宝委屈地撇撇嘴,垂着头微微思索了一阵,肩头一塌。

“五五分我也太亏了吧。”她小声嗫嚅着。

任浚忍不住笑开。这丫头当真是有趣至极了。

“奖金我可以不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任浚讳莫如深,钱宝宝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

她急着追问,任浚也不忙着回答,只让她等他下课。

钱宝宝忙不迭点头。开玩笑,这种时候别说是等他下课了,就算他要吃宇治的抹茶薄饼,她也会坐上新干线打个来回。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乖乖等你。”

任浚的眼神一闪,钱宝宝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听起来有多么暧昧。

3

一节课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特别是对于钱宝宝这种完全听不懂化学的人来说,到后半段,就已经算是一种煎熬了。她把头缩得很低,拿一本包了封面的《政治学通识》立在面前,伏在座位上明目张胆地开小差。

说是开小差,其实也不过是一件事,盯着前排的任浚发呆。

这几乎成了她最近几天来干的最多的一件事了,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他的侧脸真好看,睫毛也很长,之前怎么没留意,原来他平时上课的时候是习惯戴眼镜的,那他近视多少度呢?应该也不会很高吧,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啊,明明生了一双电眼……

钱宝宝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等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下了课,任浚带着钱宝宝径直走出了校门,沿着东南方向走上五六分钟,人烟渐渐稀少。

钱宝宝侧目看向身旁的任浚,说来也奇怪,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不过数面之缘的人要将自己带到哪里,他走得不疾不徐,侧颜在夕阳下被挑染成泛着浮光的昏黄,他的衣摆迎风微动,走在山道上像引路的山灵。

钱宝宝觉得自己简直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这样做作的词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此浑然不知,他又往前走了七八分钟,山道渐渐清晰,钱宝宝认出了这条路的通向,那是一个叫麟祥院的地方,旅日游客很少会去到的一个景点,当地人却贪爱它的古朴幽静。

上到半路,任浚却停了下来,他在道旁一个一人高的灯柱前蹲了下来,拿起近旁的一块黑色鹅卵石在柱檐上轻轻敲了几下。正当钱宝宝不解其意时,一个黑色的生物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在距离二人一米多远的位置停下,泛着绿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钱宝宝。

嗬,好精致漂亮的一只玄猫。

任浚笑笑,拉开背包链子,掏出了一袋牛肉干,冲着玄猫的方向摇了摇,果然吸引了它的注意。玄猫轻轻地晃了下尾巴,慢慢地踱到了任浚面前,顺势拿头去蹭他的裤腿,尔后安静地抬头望向他。

这一人一猫应该是老相识了。

钱宝宝看着自己眼前的画面,只恨自己眼下没有带着相机,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于动人了。

坐在台阶上的任浚笑眯着眼,摊开的手掌心上,放着几片牛肉干,黑色的玄猫伏在近旁,低头优雅地舔着舌头,身后的尾巴一扫一扫,连带着让人觉得心里一酥一酥的。

钱宝宝忍不住也跟着蹲下身凑了过去,伸出的手还没碰到玄猫,后者就呲着牙猛地退了开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投向任浚的目光中带了些为难。任浚也不看她,转过身冲玄猫招手,对峙了十多秒,玄猫终于慢条斯理地踱了回来,任浚把它抱了起来,顺着它的毛捋了下去。

“这段时间就让她来照顾你,好不好?”任浚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些,钱宝宝错觉突然想到一个词,人不如猫。

玄猫像是听懂了一般,从任浚的臂弯间抬起头望向钱宝宝的方向,上下左右逡巡了一阵,又将头转了回去,自顾自舔起了脖颈处的毛。

任浚冲她点点头,钱宝宝还有些不敢置信,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最后心一横,直接摸了上去。这一回,玄猫并没有躲开,甚至还探头往她的手掌心里拱了一拱。

钱宝宝乐得不能自已,就差没从任浚怀里把这个小可爱抢过来了。

“它叫什么名字?”她越捋越顺手,兴奋得连声音都高了几度。

任浚看着她眉眼完全笑开的样子,略一思索,决定忽略自己一直以来习惯称呼的“小黑”。

“没有。”他将猫整个放到了她的怀里,淡淡地说道。

钱宝宝果然来了劲,晶亮的眼睛擢住他,开心得连耳根子都泛起了红晕。

“那我们叫它招财好不好?”她问。

任浚看着女孩和她怀里的猫,终于笑道:“好。”

招财是任浚无意中遇到的一只猫,那还是他到日本的第一年。同样是在一个欲夜的晚上,听人说起这里的小神社很灵,任浚便循着路慢慢上山。

走到半腰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个小生物。那时的招财还只有两三个月大,是一只小猫崽,琉璃绿的眸子像是映着整个晚霞,它审视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竖着尾巴跟他对峙,围着他画起了圈圈。

“它喜欢你。”

一个穿毛线织衣的老妪从山林间走了出来,对着任浚笑道。任浚一怔,感觉到软绵的猫爪轻轻地扒着自己的脚踝,低头再一看,小猫崽正仰着头直直地望向他,心就这么软了一块,也就交了这一老一小两个朋友。

熟络起来之后,任浚知道了老妇人名叫小林美惠,已经有83岁高龄了,她的丈夫是守山人,两年前因病去世了。两个人没有留下过子女,现如今就剩了美惠一个人,守着这山这庙。而守着她的,则是一只小猫。

小林美惠是个温柔敦厚的老人,她会给任浚烤自己种的红薯,做最地道的紫菜包饭。任浚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却也认认真真地把她当做了自己在异乡的亲人。

只是最近,小林美惠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照料招财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果不是导师强势推荐了他去参加那个在比利时举行的为期一个半月的研讨会,任浚是真的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任浚又交代了些招财能吃的和不能吃的,钱宝宝拿了记事本一一记了下来,不远处,寺庙的晚钟清亮悠远,钱宝宝抬头,璨然的眸子望向任浚。

任浚被她看得莫名,只觉这笑容也透着些狡猾的意味。

“能不能,先预支点伙食费呢?”

果然,很有她的处事风格了。

任浚挑眉,掏出手机,让钱宝宝把自己的支付宝账号输了进去。

“你真应该改名叫做葛朗台·钱。”

任浚说完,抬腿欲走。钱宝宝心情大好,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你今天也算帮了我大忙了,我就勉为其难请你吃顿饭吧。”钱宝宝笑得一脸讨好,“先说好,太贵的我请不起,就东门口那家拉面好了,附赠你两碗米饭。”

任浚上下打量了一下,摇摇头,笑开:“一会儿记得把饭钱给我。”

任浚带钱宝宝吃的是私房菜,做菜的就是小林美惠。

老人见到他们很是开心,一听说他们还没有吃饭,马上张罗着要给他们煮咖喱牛肉饭,被任浚拦了下来,只说自己有其他想吃的,转身就进了厨房。

留在客厅的钱宝宝和小林美惠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老人非常体贴,布完茶,又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些茶点。

“是任带来给我的。”小林美惠指指厨房的方向,“他真是个温柔的人。”

小林美惠已经很老了,但她的眼睛依然漂亮得惊人,对视的时候让人无法挪开视线。钱宝宝不自觉地跟着点头,嚼在嘴里的点心在舌苔处沁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要幸福哦。”老人接着说道。

钱宝宝反应了一阵,会意过来老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尴尬地连连摆手。

正要解释,小林美惠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好像全不在意,只在嘴角噙着笑意。

鬼使神差地,钱宝宝朝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合起的拉门里只能透出些那人模糊的身影。怎么会连剪影都那么好看呢?钱宝宝模糊地想着。

这样一想,好像被人误会是一对,她也不吃亏。于是又大大方方地听老人聊了些任浚平日里的趣事,间或着插几句嘴,直把老人逗得合不拢嘴。

任浚推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盘腿坐在茶几旁,正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都笑眯了眼,脸红扑扑的,钱宝宝一边轻轻拍着老人的背,一边拿手背擦去自己笑出来的眼泪。

这家伙……很有长辈缘嘛。任浚想。

钱宝宝看到他,还带着笑意的眉梢一挑,又凑到小林美惠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咯咯咯又闹了一阵,这才止住了笑。

任浚端上来三份茶泡饭,白米上飘着些许葱花,海苔,中间缀着一颗乌梅,竟然让钱宝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任做饭很好吃。”小林美惠笑得很是自得,她是真心拿任浚当自己的家人看待的。

钱宝宝捧着饭碗吃得正香,闻言也抬起头忙不停地点头,这家伙,要不要改行去当厨师呢?

”饭钱——”任浚一边喝着汤,一边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者果然神情一变,大睁着眼看向他。任浚心情大好,低头继续喝汤,“洗碗抵。”

“没问题!”钱宝宝答得飞快,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开。

钱宝宝履行洗碗义务的时候,小林美惠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任浚伸手拦了下来,拉着老人坐回到原处。

“她是客人,这样不大好吧。”小林美惠压低了声音。

任浚从刚刚开始就心情很好,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垫,一边假装一本正经地望向老人。

“您刚刚不是还当她是我女朋友吗?”任浚忍着没有笑出声。

老人果然红了脸,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任浚,又忍不住关心地问道:“所以,她是不是啊?”

任浚笑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老人果然瘪了嘴,唉声又叹气,任浚在想,他要不要跟这个敏感又善良的老太太说,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4

任浚的飞机定在三天后。这三天,任浚每天下课后都带着钱宝宝去找小林美惠,老人对这个中国女孩是越看越喜欢,连带着招财和钱宝宝之间的距离也很快拉近。

钱宝宝把晚上的零工暂时停了,虽然损失了一点钱,但她也在这三天里完成了对任浚的人物摄影。自从那日见过任浚和招财在一起的场景后,这个画面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循环往复地出现,温润浅笑的男孩和灵动机敏的黑猫,初降的晚霞,渲染后的山林,这样的场景简直美得不像人间。

钱宝宝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捧着相机凑到任浚面前,“你这个照片拿到网上去,说不定还有人会出高价来买欸。”

任浚闻言眉头一皱,还没等他说话,钱宝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行不行,我的劳动是无价的。”

注意到任浚的表情缓和了些,钱宝宝背过身吐了个舌头。跟任浚混了这几天,这个人的脾气多少也摸清楚了些,让他当自己模特应该已经是底线了,再搞些小动作估计那人会当场翻脸。

任浚自然是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的,这会儿也不说破,只说结果出来了请他吃饭,钱宝宝自然是一万个点头说好。

“蟹道乐吧。”任浚又补充了句。

钱宝宝的表情立马塌了下来,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自己赢点奖金容易吗?

“能不能……”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人截了去。

“不能。”

钱宝宝有些怨念地望了他一看,转过身再不理会,却听到身后那人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除非,有人提供剥蟹服务,那我勉为其难吃点家蟹也可以。”

“没问题!”钱宝宝猛地转头,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跟着一红,看着面前那人微微扬起的眉梢,感觉面上火辣辣的。

“……你……你这算不算是在撩我啊?”

钱宝宝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扭捏过,竟然比两人初遇那天还要尴尬。

任浚闻言弯了嘴角,向前探过身子,把笑意压进喉底,“‘今日行一善,明日金银山。’钱小姐,你也很会撩哦。”

钱宝宝一惊,这话莫名有些熟悉,过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座右铭之一吗?

任浚怎么会……

见到她一副吃惊的样子,任浚点点头,心情大好地走在了前头。

她应该是不记得了,大概是在一年多以前的一个雨夜,任浚曾经见到过她。她被路旁一只缩在地藏菩萨像后的三花吸引,蹲在地上逗弄。不知怎的,那只三花竟然对她没有什么戒备心理,脑袋在她的掌下蹭来蹭去,还拿舌头去舔她的手指。

女孩心情很好,一只手撑着伞,蹲在路边跟它学猫叫。

“你怎么这么会撩啊,你一定是只公猫。”女孩咯吱咯吱笑,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苦恼,“你一直都缩在这里吗?你会不会冷啊?”

沉思了片刻,女孩像是下定了决心,口中念叨:“‘今日行一善,明日金银山。’小家伙,你要跟你旁边的菩萨说,保佑我财源广进哦。”

然后,女孩把自己头顶的伞移开,架在了佛像上,正好挡住了落在三花身上的雨水。

“我叫钱宝宝,金钱的钱,宝贝的宝,小家伙,你不要忘了哦。”

女孩说完就快步跑开了,她没有注意到,就在距离她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台,一个男生饶有兴致地目睹了全过程,并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名字。

但直到任浚上了飞机,两个人的关系依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钱宝宝每天在line上给任浚发些招财的照片,有正在吃饭的,有蹿到树上远眺的,有窝在小林美惠怀里晒太阳的……

两个人隔着时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午后熙攘的贝尔福钟楼前,任浚道出一句晚安。

“Girlfriend?”同行的师兄这样问道。

任浚想了想,回道:“Someday.”

然而,任浚以为的水到渠成却在他回国前的一周,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钱宝宝依然会每天定时发一张招财的照片,但发完就不见了踪影,聊天界面里越来越多的未读信息让任浚有些摸不着头脑,发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回到日本才下飞机,任浚就被导师拉到了大学联部的聚餐酒会上,酒足饭饱,做东的人却并不满足,一行人沿着歌舞伎町寻着可以续摊的居酒屋,任浚扶着踉跄的导师,计算着脱身的可能。

如果不是他在下一秒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让他担心了一礼拜的女人,此刻正穿着兔女郎的装扮,站在一家风俗店门口散着传单?!

任浚只觉得酒劲都冲了上来,他大踏步上前,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钱宝宝,你真的有这么缺钱吗?”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任浚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了表面的平静。

钱宝宝尚处于震惊当中,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本能地避开了任浚的视线。

任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面前的人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道:“……打工。”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时薪比较高。”

任浚气到发笑,他在问什么,她又在答什么。

“钱宝宝,你真是财迷心窍了。”而他竟然为此生这么大气,承认吧,任浚,你也是鬼迷心窍了。

任浚说完转身就走,再没管身后钱宝宝瞬间红了的眼眶。

隔天,任浚带了一些特产去找小林美惠,按了半天门铃却没人来应门。正从此间经过的僧侣看到,告诉他老人的去向。于是,当任浚在市立医院的住院病房看到小林美惠时,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被他搞错了。

小林美惠对于他的到来先是有些诧异,而后有些抱歉地冲他笑道:“啊,钱告诉你了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她是急性心梗进的医院,也亏得那天正碰上钱宝宝来给她送新鲜的鱼子酱,那会儿她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钱宝宝又是打电话又是叫人,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输着点滴了。

“任,她真是个好姑娘,你真是好福气啊。我这次住院的钱都是她帮忙垫付的,你一定要帮我好好谢谢她。”小林美惠说着冲门口的方向望去,任浚回头,果然见到了拎着果篮站在门边踟蹰的某人。

后来的故事发展,当然逃不过赔礼道歉、负荆请罪之类的了。

再后来,任浚安抚好自己的新晋女友,还不忘往她的支付宝里打了一笔“巨款”。

“谈钱伤感情。”钱宝宝控诉。

任浚哑然。

某人又接着道:“谈感情伤钱。”

任浚失笑。

钱宝宝最后义正言辞道:“我比认识你之前更穷了,先说好,我包养不了你了。”

任浚点头:“正好,这里有人减价大促销,清仓大甩卖,一颗心等价置换,你要不要?”

“要!”

钱宝宝笑得好开心,这一次,她是真的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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