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寒气氤氲，苍茫不辨南北。

她拼命扒开人群，看到地上的小女孩身上的红毛衣，整个人如坠地狱，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呆呆地上前。

“瑞瑞！”

第83章

救护车一路赶来。

发出惊心的响声。

交警对着红豆训斥：“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家长的！就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跑出来？马路上多危险不知道吗！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家长！”

面包车司机只是一个打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人都吓傻了，口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救护车停在一旁。

红豆好似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声音了，痴痴地抱着瑞瑞上了救护车。

她今天新换的白色针织衫上，染了鲜血。

“瑞瑞，瑞瑞，妈妈来了，瑞瑞……”红豆把脸贴在瑞瑞脸上。

她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自责。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门响呢？

为什么没有看好瑞瑞？

广州的街道，熙熙攘攘，一张张笑脸迎接着新年。

大屏幕上放着央视主持人恭贺新年的视频。

全国人民，迎来生机勃勃的2007，充满希望的2007。再过不久，红豆就要满20岁了。

这个跨年夜应该是欢乐的，不是吗？

救护车上的红豆，心里盈满悲凉。

终于到了医院，她抱着头，蹲在走廊里等，长长的走廊，又深又窄，仿佛没有尽头。

张远，张远你去哪儿了？

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在她眼前晃过。

走廊顶部的圆形小灯，惨白惨白的。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冲过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皮褂子、眉毛纹得很深、戴着钻石项链、约莫五六十岁的妇人。

她一边大步走，一边喊：“阿远呢？阿远呢？”

红豆刚刚站起身来。

妇人已经来到红豆身边。

红豆认识她，她是张远的妈。

在工厂见过两次，在幼儿园门口见过一次，她每次只跟红豆点点头，礼貌，客气，疏离。

看不出喜恶。

此刻，红豆嗫喏着道歉：“阿姨，对，对不起……”

张远妈透过抢救室门上的一块玻璃看了一眼，哭起来：“我说过，让阿远不要招惹北妹，他不听。瑞瑞可怜，亲妈死了，现在又被害成这样……阿远身边的女人能对瑞瑞有什么真心，这要是亲妈，会这样吗？”

广州许多人把广东省以北的女孩，都叫“北妹”。

数不清的北妹，乘坐火车，从北到南，点缀这座城市的繁荣昌盛，可对于这座城市来说，终是异乡人。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对瑞瑞是真心的。我没看见……我在厨房包饺子……”红豆哽咽了。

张远妈身边站着一个比张远大一些的女人，是张远的姐姐张琳，早年嫁去了香港，知道侄女出了车祸，特意赶回。

“小姐，你走吧。你在这里，老人会伤心。”张琳的客气，带着些许冷淡。

“别让我走，让我留下来，好吗？我不放心瑞瑞。”红豆说。

跟张远妈一起来的几个后辈男孩，没有那么好脾气，推搡着她。

她一步步后退。

只能离开。

又不敢走远。

坐在楼梯中间的台阶上，等待着。

漫长的时间过去，她听见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说瑞瑞前胸肋骨骨折，最重要的是左腿，腿骨断裂。

那一刻，她仿佛窒息了，哭泣都没有声音。

她是一条鱼，放进沙海，每一次挣扎都是伤害。

小瑞瑞，妈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好像说的自己都厌倦了。

可这句话是真心的。

遥远的钟声，响起。

遍地热闹，又遍地荒凉。

她听到脚步声上了楼梯，抬头，看见了张远。

她站起来，握住他的手。

她发现自己的手冰透了，他掌心的温度是她的救赎。

“张远，你来了。”红豆满脸的泪水。

“嗯。”

“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啊？”红豆的声音很轻。

张远停顿了一下，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

张远拉着她往上走：“我们一起去。”

“你妈妈，你姐姐，你的表弟堂弟，他们都不让我在那里。”红豆说。

“别怕，我在，他们不会说别的。”

“好。”

“豆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很喜欢瑞瑞的，不希望她出事。”张远说。

红豆在昏暗的楼梯道坐了一晚上，听到这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忽然抱住他：“张远，你相信我就好。”

张远牵着她，往急救室走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瑞瑞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推出来，准备送去病房。

小小的孩子，失血过多，像苍白的小纸人。

张远妈俯身，喊着：“瑞瑞，瑞瑞……”

瑞瑞鼻子插着氧气管，额头上扎了针，挂着吊瓶，腿上用钢板固定着。

张远妈哭得撕心裂肺。

“瑞瑞，我的孙女啊，你遭了大罪了，没妈的孩子，可怜啊……”

红豆站在张远身边，想要靠近瑞瑞，又不敢靠近。

张远想安慰他妈妈，刚开口，他妈妈转过身：“什么人你都敢把你女儿交给她？你这些年一共才陪过瑞瑞多少次？就这么一个小姑娘，你身边多少女人嫌她？别以为我不知道！”

“阿妈，您……”张远说。

“你别说话了。叫你女儿清静清静吧。”张远妈说。

张远姐姐也开了口：“阿远，你闹得太不像样了。”

张远不吭声了。

瑞瑞的姥姥姥爷舅舅全来了，他们看见红豆，就要打：“你个衰女，累我孙女，我杀咗你！”

这一家人，比张远家人凶暴多了。

红豆没有躲，让他们打。

张远挡着：“唔好噉，佢唔系有心架。”

“唔系有心，可唔可以累死人呀！”

前岳母很是剽悍。

走廊里乱哄哄的。

护士推着瑞瑞的病床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跟了上去。

张远拉着红豆，也跟了上去。

床上的瑞瑞轻声喊着“妈妈”。

瑞瑞姥姥说：“仔仔，你唔惊呀，婆婆喺呢度。”

瑞瑞听见了姥姥的声音，说：“婆婆，你唔好打我阿妈。”

瑞瑞姥姥很生气：“你理边个叫阿妈！”

红豆往前走了两步。

瑞瑞似乎看见了她，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你们都不要怪我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

红豆心碎了。

这个小人儿，伤成这样，还怕别人怪她。

她离瑞瑞不到一米的距离。

这一米，是温情，是天涯。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