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是英国著名演员肖恩•康纳利的85岁生日，就来谈谈这位魅力非凡的演员。美国影评人宝琳•凯尔（Pauline Kael）在她写《圣战奇兵》（Indiana Jones and the Last Crusade，1989）的影评时讲过一件事，说她的一个朋友，当时五十出头，是他那一行里的大人物，而他少年时的梦想就是渴望成为肖恩•康纳利一样的男人。下面的说法可能有点夸张，西方国家的青少年，凡是出生在四五十年代的，有谁不想成为肖恩•康纳利？康纳利堪称是一个时代理想男性的化身。在他之前的英国演员，没有一个能像他那样做到将阳刚的雄性力量和优雅的绅士风度结合在一起。詹姆斯•梅森和劳伦斯•奥利弗都只具其一。但康纳利之后却出现很多，这应该是来自他的影响，比如曾被揶揄长得丑的丹尼尔•克雷格，若不看外表，其实他是气质最接近康纳利的继任007。

因此生活在其他时代的人无法理解康纳利在半个世纪前横空出世的意义。康纳利成名是在六十年代初，最红的时间总共只有十年。有一个美国作家讲他小时候第一次在电视节目上看到康纳利时的情景，那是七十年代了，康纳利已把饰演詹姆斯•邦德的接力棒交给了他的下一任罗杰•摩尔，自己的事业一时间也不太顺利。这个作家问他的父亲，电视上这人是谁？父亲瞟了一眼说，是个过气的明星。那时康纳利刚刚满四十岁，原本是一个演员最黄金的年华。

康纳利曾说：“当演员没什么特殊的。这只是一份工作，和木匠、泥瓦匠没有什么区别。”他对明星光环之类的都嗤之以鼻，从小也没想过要做苏格兰的亨弗莱•鲍嘉或加里•库珀之类。但在三十二岁那年，他被选为《诺博士》（Dr. No）的主演人选，片酬是6000英镑，这部影片改变了他的命运。此前，康纳利的演艺履历上只留下一连串的电视剧、小成本制作里的男二三号，及《最长的一天》（The Longest Day）里的英国小兵。如果没有007，难以想象康纳利会以比阿斯顿•马丁还快的速度窜升为超级明星，更可能的是继续混迹小屏幕，几十年不得出头。

用伊恩•弗莱明的话说，邦德原本是个“纸壳式的呆子角色”。康纳利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冷漠、傲慢的优雅性感，已经成为后来所有邦德形象竭力模仿、又拼命摆脱的特工原型。可以说，是康纳利成就了邦德，而不是反过来。但是，就像大多数演员痛恨被定型一样，康纳利也渐渐对这个令他名扬四海的角色感到厌烦。越多饰演邦德，他的全方位才华就越被人忽视。他之后的很多角色，要么是对邦德的某种复刻或变奏，如希区柯克的《艳贼》（Marnie）里的施虐狂，或是与邦德离得越远越好，如西德尼•吕美特的《山丘》（The Hill）里遭到残酷折磨的战俘，和《脂粉金刚》（A Fine Madness）中消沉的诗人。

但最能与真实生活中的康纳利完美吻合的应该是后邦德时代他扮演的许多沉着高贵、在俗世里追求业已过时的价值观的落魄英雄，譬如《黑狮震雄风》（The Wind and the Lion）中的阿拉伯酋长，《本可成为国王的人》（The Man Who Would Be King）中的王国缔造者，《罗宾汉与玛丽安》（Robin and Marian）里上了年纪的绿林豪杰，《铁面无私》（The Untouchables）里调查小组的精神领袖，《勇闯夺命岛》（The Rock）里雄风不减的前特工。与这些浑身上下洋溢着叛逆精神的野性角色比起来，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邦德简直是个墨守陈规、一心为国的好孩子。

岁月在肖恩•康纳利身上留下的痕迹，比大多数演员来得更直观一些，所以当很多同龄演员还在演小生的时候，康纳利直接跳过叔伯这一层，进入爷爷级的阶段。相应地，他身上的叛逆气质也渐渐平息，更多的权威角色找上门来，阿伽门农、亚瑟王、狮心王理察……康纳利聪明地知道，魅力与性感和日益增长的年龄并不必然矛盾，他依然可以透过智慧与幽默展现一个成熟男人的风度。在好多由康纳利出任配角的电影中，他并非有意地就成了全片最令人瞩目的焦点。比如在和凯文•科斯特纳、罗伯特•德尼罗合演的警匪片《铁面无私》里，他的老辣轻易盖过了几个巨星的风采；而《勇闯夺命岛》的男一号可是当时最走红的尼古拉斯•凯奇，但在康纳利饰演的老年特工梅森刚出场没多久，观众就把心交给了他，认定他才是完成整个任务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