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人背后骂我，但是我不在乎。”

演员焦媛对舞台剧的艺术标准有自己寸土不让的坚持，她讨厌糊弄事儿的演员，所以在排练场常常发飙。

对戏的女演员背后骂她，她也不在乎，下次还会跟她说“请再来一遍”。

该说的必须得说，不想做的，她也绝对不做。不想结婚，所以40多岁了依然未婚。不想被房子套牢，所以至今没有买房。觉得影视剧演的不过瘾，所以拒绝了很多大荧幕的邀约。

从20岁出道那一天起，她就没学会讨好别人。舞台代表作《蝴蝶春情》，被港媒形容为“一脱成名”，毁誉参半，“狂野”“大尺度”的帽子在她头上戴了很多年。不想被别人掌控命运，不愿意在艺术上妥协退让，于是成立剧团做自己的老板，几乎是必然的选择。2003年焦媛实验剧团创立至今，她演了非常多自己喜欢的剧本，而这更强化了她对自己艺术判断的自信。所以她会说，“因为流言蜚语放弃和我的合作，那是他们的损失”。

采访焦媛非常有趣。她祖籍河北保定，虽然从小在香港长大，但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股北方口音。性格爽朗，非常爱笑。她没什么困惑，也不纠结。当然也有可能，自律性极强同时又对自己要求很高的焦媛，并不会向一个初次见面的采访者暴露自己的焦虑感。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焦媛都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既聪明，又爱笑，同时又非常自律的舞台剧女演员。

采访 | 程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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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谈年轻演员|

“不达标，我一定骂你”

戏库：内地女性主导的剧团并不多，香港也是么？

焦媛：好像就我们一个。

戏库：作为剧团管理者，女性相比男性会有哪些不方便？

焦媛：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哎......

戏库：比如说男导演可能更方便骂人......

焦媛：我一样。最近就有一些演员在背后骂我，说我特别凶。

戏库：谁啊？

焦媛：就XXX啊。之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当一个这么凶的艺术总监呢？但是我没有办法，最后还是选择要这么凶。因为每一个戏，你真的要付出很多生命去努力，去琢磨剧本，去看小说。戏就是这样排出来的。你不可以轻松放过每一次机会。你达不到标，我一定骂你。不一定是骂啦。起码我会要求，没达标？再来！我跟你这场戏不能这样演，再来！我这个事儿有错吗？

譬如说《金锁记》，是张爱玲的作品啊，不是闹着玩的。每一句都有很深的味道在里头。王安忆老师改编的剧本也是，每一句都有很多的潜台词。这句台词应该怎么说，怎样才可以把她的味道说出来。不是说彩排一两次，就舞台上见了，这肯定不行。

而且《金锁记》我们都演了十年了，不能败在你手上。可能有一些演员是新加入的，那你就得加倍的努力。你不可以就照抄之前的演员怎么演，我就怎么演。观众冲着《金锁记》买票，我不能稀里糊涂演两场，那就完蛋了呀。不可以这样。

戏库：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年轻演员不像你20多岁的时候那么努力？

焦媛：是年代不一样了，潮流不一样了。上两个礼拜去上海当“戏剧谷”的评委，完了就跟北京的导演聊天，聊起来现在流行的小鲜肉啦、网红啦，那导演就说“这是堕落！”（哈哈哈哈，此处配焦媛大笑声）你不能怪他们，这个时代就是不一样了。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有要求。

戏库：你出道的那个年代，诱惑也很多，有很多机会演影视剧赚钱。

焦媛：我觉得眼光要放长远。如果你了解自己，我就是为了钱，那就去做。但生命不光是迎合。啧，这样太俗气了。

什么是生命？譬如说作为演员，我就希望留有一个作品，而这个作品是可以影响其他观众的生命。生命影响生命。我们为什么今天能看到《金锁记》，是因为张爱玲写了这部伟大的作品。我也希望自己作为一个演员，把这么好的作品继续留下去。这个就是我生命最大的意义。网红是有很多钱，有很多名气，但是这个可以留下来吗？年轻的一代，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觉得人是高级动物，我们比动物高级是因为我们有想法，我们对于生命是有责任的。

戏库：你会跟演员讲这些？

焦媛：我说了也没用啊（哈哈哈哈，再次配合大笑声）。我说了他们就会觉得，得啦得啦得啦，行啦行啦，知道你很伟大，知道你很喜欢艺术。

戏库：他们会怼你？

焦媛：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好烦，老是说这些。他们喜欢听的，就不用说，他们自己也会去努力。但你要是没有这个追求的话，说800遍也没用。

戏库：但你演戏的时候，还是可以遇到一些很努力的年轻人吧？

焦媛：有。不过我真是觉得，我那个年代演艺学院的老师们，都是很棒的。因为演戏，基础是很重要的。那五年专业的念书和训练，不是在学校的演出要多么好，而是基础要打的好，基础打得好是一辈子都受用。但是现在有很多的老师们，水平真的......我自己都不敢当老师，但是有很多我的师妹、师弟已经当上现在演艺学院的老师了。

只要你读一个学位，就可以当老师。老师是这么容易做的吗？现在所有的要求都好像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你看，老师已经是这样，教出来的学生，他们的基础能打成什么样？ 他们基础打不好，就会影响整个演戏生涯。现在很多年轻一代的演员，光会技巧，没有内在。但是我们以前就是要求真挚的情感，真善美，你真的要投入你的生活。我为什么总是在微博说，要用生命去演戏？就是演员你的人物得要全心的投入才行。

2.

|谈生活和家人|

“一提到工作，我就六亲不认”

戏库：如果让你选择，你最想在哪个城市生活？

焦媛：虽然我3、4岁就去了香港，但是我对北京还是有一种根的感觉。

记者：因为出生的地方？

焦媛：对。因为在保定完了就北京，我爸妈在那边工作，所以每次去北京演出的时候，就特别开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前我姥姥在的时候，我每年过春节的时候，还回去看看我姥姥。但是前几年我姥姥走了，所以我妈也没有回去了，就比较少回北京。但我喜欢北京的美食，打卤面、饺子......

戏库：除了排戏演戏，你平常怎么放松自己？

焦媛：做运动，我喜欢跑步。完了喝点红酒，吃火锅，就这么简单，减压最好了。

戏库：跟朋友一起？

焦媛：以前就是跟朋友，很享受大家一起聊聊生活，聊电影，聊戏什么的。但是现在朋友也非常忙，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吃火锅。

戏库：一个人吃火锅？

焦媛：对。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外卖，或者随便吃点就算了，觉得在餐厅里，一定要两个人以上。但现在可能年纪也大了，觉得其实一个人也可以在餐厅，叫杯红酒，吃个西餐，火锅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吃。

戏库：你演了很多女性角色，邓丽君、阮玲玉、曹七巧。哪些角色性格成了你身上的特质？

焦媛：曹七巧影响最大，她让我不再怨。因为曹七巧就是一身的怨气，最后成了变态，撒气在别人的身上，报复在别人的身上。怨这个字很可怕，所以演完这个角色，我就跟自己说，你任何的事情，自己选择的，就担当最后的结果。不要怨，因为是你自己选择的。

戏库：演曹七巧之前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焦媛：不会这么想，很容易就怨。自己生闷气，生别人的气，就觉得我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每个人都会有选择，你自己选择就自己抗，好的结果当然好，不好的结果也自己吃，自己抗。

戏库：女性现在依然是被压制和被忽视的群体，比如“丧偶式育儿”。你演了那么久曹七巧，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认识她，会如何开解她？

焦媛：我妈妈就是这种女人。我演曹七巧所有的身体语言、语气、那种咬牙切齿的东西，都是从我妈妈那里来的。在戏里曹七巧一生气就“哼哼哼哼”上不来气。这就是我妈。从我们小时候，我妈一生气，一骂了我们，就哼哼，念叨自己要气死了。所以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女人。长大以后，我就跟我妈说，你那么不快乐，解决得了任何的问题吗？你为什么不放下呢？她就是埋怨。为什么我老公不爱我？我为什么会得了这个病？为什么儿女不理解我？她觉得自己最委屈，但是我想说，你这样痛苦下去，或者自己在漩涡里头转来转去一辈子，都74岁了，有好结果吗？如果你有100岁，还有26年的话，你还是每天在埋怨：我女儿为什么不回家？女儿为什么今天不给我打电话？

戏库：那你怎么处理和母亲的关系呢？

焦媛：我以前会觉得很内疚，觉得对不起母亲，没有很多时间陪伴她。但是后来我觉得，生命其实是自己的。我演一出戏，我就需要那天晚上彩排，我就必须去。你没有我的陪伴，你会死吗？没有我的陪伴，你的确当天晚上觉得很孤独，但是人本来应该就是这样的，我们就不应该依赖其他人。为什么这些人会怨，是因为他太依赖于其他人，而没有办法自己承担。

戏库：你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有改变吗？

焦媛：有啊，我就尽量满足她，但是一提到工作，就不行，我就六亲不认（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跟我妈说的，我的底线就是不能影响我的艺术工作，其他的钱、陪伴，我只要一有时间，都可以，这个我可以满足。

戏库：以前的很多想法现在会有变化吗？之前采访金世杰老师，他年轻的时候说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小孩。

焦媛：现在不是都齐了？还是双胞胎。

戏库：对。很多他以前绝对不做的事情，开始做了。那你现在还坚持不婚吗？

焦媛：应该不会。我到现在还是这个观念。你可以说我从来没有长大过，还是那么任性。可能金老师他是成长了，所以观念会不一样，会改变。孩子这个很难说，万一有了，我不能把他打掉，因为这个是老天给我的安排，但是你说结不结婚，我真觉得我应该不会。对金钱的看法，到现在也一样。因为香港的楼太贵，每个人都希望买，但我绝对不会去支持这个观念，我都不知道明天我是不是死了，我为什么今天不好好干我自己想干的事情。

戏库：老了怎么办呢？

焦媛：所以一定要身体好。你有工作的能力，你就可以养活自己是吧？所以那个你都不用担心，有楼房又怎么样？每天辛辛苦苦去赚钱，完了还是早死，可能。我觉得健康是最大的本钱，可以让你选择自己怎么过生命。你这样想，就会觉得，我要有正能量，我要把自己的健康弄好，不用靠其他的，房子啊，楼啊，人。

戏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梦想？

焦媛：有啊。还是觉得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戏弄好。怎么可以学习更多，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剧团弄的更好？我真的希望，有华人的地方，甚至外国人的地方都可以看过我们的戏。这个是我最大的野心。

戏库：有没有一些角色是你很想演，但到现在还没有演成的呢？

焦媛：我觉得每个角色，或者每个戏，或者你碰见不同的人，都是老天的安排，他自有安排。所以你自己刻意地想去演，是没有用的。

戏库：你的很多想法真的挺传统的。

焦媛：因为家庭教育就很传统，但是我估计我是有另外一种所谓的压抑之后的前卫大胆。因为我在香港长大，所以就老是游走在传统与所谓的先锋中间。

戏库：但是你小时候家教很严，父母对你很严厉。

焦媛：所以我演压抑的角色就非常有共鸣，我自己非常有感觉，就是很想做一些事情，但就是家里不允许。

戏库：比如？

焦媛：很小的事情。比如说小学中学的时候，同学的生日party请你去，我爸就不准我去。因为80年代，香港比较乱，我们家又是两个女孩儿，爸爸妈妈又每天工作在外头，就很担心，万一出了什么错呢？什么强奸、打劫，80年代是很多的。所以我每天三点一刻放了学，四点钟家里电话肯定响，回到家里没有。所有的课外活动，你就甭想。

戏库：那家里管得住你吗？

焦媛：我是很乖的，我不敢反抗。所以这样也好，对一个演员来说，就一些点点滴滴的情感就可以累积，完了碰到一些角色，你就可以把它完全的发挥。

3.

|谈剧团|

“我们是一张一张票卖出来的”

戏库：现在演出还会紧张吗？

焦媛：会啊。明天晚上演出，今天晚上就开始紧张。每次演出之前都想逃跑。

戏库：担心状态不好？

焦媛：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状态就是好像全身的细胞都死了，喘不过气，非常想逃跑。老是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

戏库：每次？

焦媛：每一天，每演一次都得问。但是一走出去，一上舞台，哎！灯光一打，紧张感就完全忘了，非常享受。

戏库：除了做演员，作为艺术总监，还有哪些具体工作？

焦媛：譬如我看了一个剧本，非常喜欢，就负责找导演。找完导演，演员的安排导演说了算。宣传部分我可以提一点意见，预算的事我完全不懂，所以就交给我的同事。我就主要负责艺术上的一些工作。

戏库：剧团多少人？

焦媛：没几个人。我没有一班演员，养不起。我们是自负盈亏的剧团，没有任何的资助。我就只有一个监制，一个宣传，一个会计，三个人左右。

戏库：自负盈亏很难的，香港没有什么扶持计划吗？

焦媛：嗯，很艰难。以前我们在上环有一个所谓的“赞助”。剧院一年有10个礼拜，给你免费演出，等于资助了一部分资金。但是后来这个计划我们做了六年就没有了，因为三年一次给不同的剧团。这就是唯一的一次赞助。其他的，真是靠一张一张票来支持这个剧团的运作。

戏库：你之前很多作品，题材都比较先锋和前卫。现在随着年龄增长会不会改变？

焦媛：其实我觉得我以前那些戏，都是媒体把它夸张了，也不是太先锋。我就是老老实实的演那些角色，或者只是剧本在描述人性。譬如《阴道独白》，这个先锋吗？因为大家听到“阴道”这两个字，但其实这个是很传统的，我们人的身体就是很重要。

戏库：媒体给你贴的很多标签，比如女性主义、女权、独身主义等等，哪些你认，哪些不认？

焦媛：全部都不是我，也全部都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在探索自己，我其实也不太了解自己。因为每一个阶段，你遇见不同的人，有不同生活的体验，你才会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的，原来处理这件事情，我会这样的。你想改变，但改变不了，因为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我还在探索自己，直到死那天为止。所以每一个人看你，跟你接触的情况、环境都不一样。所以每个人说的，只是你其中的一面，但不是全部。

戏库：你现在每场演出都会提前去彩排，走一遍台是吗？

焦媛：一定。

戏库：很多演员都不会。

焦媛：我也知道，但是不行。每个地方的剧院都不一样。比如说观众席，有的特别宽，有的特别窄，我们每次都很认真的走一遍。因为我是真的很想把那么好的一个作品呈现给观众。因为我自己做过观众，如果你可以看到一个戏，跟自己有共鸣，是多么的感动，是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的。就那两个多小时，如果你可以呈现出很好的作品，而且观众有共鸣的话，就太奇妙了。所以我就很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每天晚上的观众都是买票进的剧场，他们渴望看到《金锁记》，难得的就只演一场，或者两场，为什么不把最好的给观众？

戏库：之前你提过，在入行的时候父亲说过一句话......

焦媛：会吃的吃戏饭，不会吃的吃气饭。

戏库：你有没有遇到过“吃气饭”的人？

焦媛：有太多了，在背后说人家的、制造流言的那些人都是吃气饭。就是生气，在这个圈子，他会说，为什么不是我演这个角色，为什么是他演？那不是生气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艺术这一行就是老天赏你多少饭就多少饭，因为不是说你努力了就可以得到。其实有一部分是运气，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特别是影视，为什么他就一炮而红了呢？他的演技是不是非常好呢？有很多演技非常好的演员，为什么导演选他不选你呢？是吧？因为本身艺术就是很主观，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可以没有任何的原因。所以你要把这个想通了就不会吃气饭了。要不然你还钻在里头，就很生气，为什么不是我呢？特别是拿奖。一些颁奖典礼更是，为什么他拿奖，不是我拿奖，是吧？你要是搞不通这些，你就会很生气，干脆就别干这行了。

戏库：感觉你好像把什么都想通了似的。

焦媛：我身边有很多贵人，很多前辈都会分享他们的经验。所以就加速了我这个明白。

戏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事还没有想通？

焦媛：没有。

戏库：不自找烦恼？

焦媛：对。现在我的生命大部分的时间就是怎么可以把角色演好，就这么简单。你找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目标就会和明确，这个是最踏实，最快乐的。

戏库：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焦媛：因为他们贪心，年轻人现在很贪心，我们公司以前有的小妹妹做的挺好的，又聪明。突然辞职，我说你为什么要辞职呢？干的挺好的。她说我想试试其他的工作。这和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我发现一样好的东西，我喜欢，我就抓着不放了，我不会再废心思去尝试其他的东西。可能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很喜爱的东西。

戏库：如果有人要从你剧团辞职，你会挽留吗？用什么方式挽留她？

焦媛：我挽留过一次。用钱，最实际的就是加人工，加完人工她还是要走，那你就走吧。我们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都会聊天，看表演。但有的时候，人各有志，就随她去吧，可能有缘分，她再回来帮手，也可能到那个时候我又不用她了呢？我有个更好的帮手是吧？

4.

|谈《金锁记》|

“我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

戏库：描述一下当时是怎么说服许鞍华导演《金锁记》的？

焦媛：不用说服，什么人找什么人，我们都是很直接爽快的女人。

戏库：她立马就同意了？

焦媛：对。

戏库：你说之前其实想演长安，为什么？

焦媛：因为我现实生活里就是长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没啦没啦，我妈妈其实很好，不要以为她是个“变态”。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还没有太大的信心，因为曹七巧真是跨度非常大，那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把握的角色。长安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角色，而且跟自己比较贴近。但是许导说，我是七巧，那肯定拼命的去演，拼命的去努力。

戏库：《金锁记》演了100多场，有没有出现过舞台BUG？

焦媛：小事故？没有哦，不允许。怎么可能，不允许。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在人可以控制范围之内，一定不可以有差错。比如说灯突然灭了，这个不能100%控制。但是我们演员的所有可以控制范围，完全是不允许出错的。

戏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每次演出前都很紧张的原因？

焦媛：压力，对对对。

戏库：你之前说想要演这部戏演到死为止，但是这个戏很耗体力，现在上台有没有觉得比以前更吃力、更累了？

焦媛：也没有，现在会把那个“累”字也用在人物上。因为曹七巧本身第二幕就是疲惫、枯干的感觉，我觉得如果把身体的一点点累融入进去，可能会更好。我现在演这个角色会这样去演。其实有一点点累会更好，就更有空壳的那种感觉。

戏库：很多女明星的40岁会是一个瓶颈期，面临转型，很可能突然就没戏演了。你有吗？

焦媛：我倒是还好，主要是影视剧的女演员会受影响吧。相反，你不能找一个年轻人来演曹七巧，应该找一个有年纪的人来演。因为我们不是演年纪，是演内心世界。本身演员没有一定的生活阅历，是演不了曹七巧的。不像影视，需要一个年轻的面孔。你不能找一个18岁的来演一个50岁的角色，不可以，但是你可以找一个40多岁去演18岁。

舞台跟影视不一样。在戏剧界，40岁以后的女人，才是正好的成熟。

戏库：你每一场都要求自己必须呈现最佳的状态，现在都演到110场了，你怎么保持对角色的热情呢？

焦媛：就是这个人物写的好，你不想投入都不行。从说第一句台词开始，马上就进入那个情感了。

舞台就是一个战场。你不知道下面哪个观众可能就是因为看了你的戏，改变了他的生命。我和米雪姐演的《晚安妈妈》，这个剧就影响了一个得忧郁症的人。

2017年她发微博给我，因为他爸爸过世，妈妈也过世，她就非常的忧郁，完了就看我们这个戏，对她改变跟大。今年4月份我演《金锁记》的时候，那个女孩还来看我，她说谢谢你，就是你的一场戏，帮我渡过了难关。所以舞台剧真的不能乱来，真的要好好的演，我们做表演的就是希望影响观众。

很多观众可能是第一次走进剧场，如果他第一次看话剧，没想到这么好看。他可能以后就有了看戏的习惯。所以每次都要做到最好。

戏库：2017 年的时候，有传过说《金锁记》要拍电影，现在提上日程了吗？

焦媛：没有，本来2017年有这个想法，但是后来因为很多的因素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但是我觉得终归会有一天会把它拍成电影的。

戏库：你演的《阮玲玉》结尾说了一句经典的“人言可畏”。这句话你应该很有共鸣吧。

焦媛：有。

戏库：比如说？

焦媛：譬如说我刚才说我在排戏的时候，可能比较凶，比较严厉。但是马上外头传出去可能就比这个更厉害。可能他们只是给我扣上两个字，焦媛很喜欢“骂人”，焦媛很凶。但是他们不知道实际排戏的过程，为什么我会这样，所以这个传来传去，就搞的不认识我的人，没有合作过的人，也觉得焦媛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很霸气的一个女人，其实并不是。

戏库：现在这些事会让您生气吗？

焦媛：我不会，我从来不会生气，我会把“人言可畏”变成一个动力，就是白羊座，很任性。

戏库：会变成一个动力是怎样说？

焦媛：就是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不怕，如果是这样，你没有跟我合作过，只是这样听说我了，就打消跟我的合作那是你的损失。我不会觉得我要做一个好人，讨好我身边的人，保持一个好人的形象，我是不会这样妥协的。你乐意说就乐意说，有机会合作一次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就是这样。

戏库：“人言可畏”这个问题就过了？

焦媛：我只能说这些。“人言可畏”一定会发生的，特别是这一行业，也会影响很多的人，但是我觉得以前已经有很好的例子，就是阮玲玉，我们是不是因为这四个字，而让自己过的不好呢？现在我们应该勇敢去面对这四个字。生命还是自己的，管其他人说什么，你管不住他们的嘴。做好自己。所以说作品还是最重要，你有好的作品，就什么都不怕了。

5.

|戏库粉丝提问|

“为啥做自己的剧团？就是要演自己喜欢的戏”

戏库：《晚安妈妈》什么时候再演？

焦媛：应该是后年吧。

戏库：最近几年演的都是大女主的戏，有没有考虑过演一个女配的戏？

焦媛：除了机缘之外，我为什么要做自己的剧团呢？当然是因为我有很多剧本想演，里头有很多角色喜欢的，所以我才自己要有一个剧团，这个是主要的原因。

戏库：除了话剧之外，有考虑过演中文版的音乐剧？但实际上《邓丽君》应该算音乐剧吧？

焦媛：算是。

戏库：会在内地演出吗？

焦媛：不会，题材比较敏感。我其实有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这个是我2009年自己写的，自己导的一个音乐剧，纪念我父亲。我父亲过世，我很想写一个舞台剧来纪念我跟我父亲的关系，因为父亲在我生命中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明年在香港会重演，我希望重演完了之后，可以有机会把这个戏带到内地。里面唱了很多王菲的歌，因为王菲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偶像。

戏库：今天跟您聊天，我自己有很多启发，因为我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的困惑。

焦媛：明白，想开一点儿。

戏库：想开一点儿。

焦媛：对，想开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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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记》

-演出信息-

时间：6月7日-6月8日

地点：深圳 南山文体中心大剧院

时间：6月15日-6月16日

地点：广州 友谊剧院

时间：7月3日

地点：江西 艺术中心大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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